问真却断然道:“我沉寂已久,京中许多年轻人已不知我的脾气。今日若由旁人替我出头,只是小道,只有我堂堂正正地将巴掌打回周凤池的脸上,才能叫人知道,我徐问真不是好招惹的。”
至少今日之后,郕王这等人和年轻一代的圈子都会传开,绝不敢再招惹她。
威信,还是要靠自己立下,依仗父兄夫子,虽有效,可有些时候靠山山倒。
这是大长公主教给徐问真的。
大长公主听罢,虽然还是心疼,还是不忍再说她,咬着牙赞道:“好!”一边又忙问:“白芍怎么说?”
“她说无甚大碍,勤着用药,三五日便好了。”徐问真笑道:“是我托大,太多年没拉过那样硬的弓了。”
如今想来,她还有些庆幸。
她是逞着年少的功底行事,不想天公作美,事随人愿。
至于如果不成功,会有什么后果,她想过。
无非是丢一回脸罢了,她又不怕,总能在其他地方再找回来。可若成功了,挣回来的威望和声名,和郕王的没脸是实打实的。
她不欲再叫大长公主担忧,笑吟吟地凑过去撒娇,“周凤池好大的脸,我说不要,他就真不给珍珠,我倒搭进去三颗。”
说着,她叫大长公主看她空荡荡的耳垂和只剩一枝山茶的发髻。
大长公主果然哄她道:“那点子俗物不值一提,能叫人心里畅快才是正经好处。祖母这就有新进的合浦珠,比周凤池那个还好呢!祖母叫金匠来,再给你打一套戴。”
惦记着问真簪子上那颗珠子大,她还特地叫锦瑟好生从库房找一颗更好的珠子出来。
那支簪子插到小郎君头上去了,问真哪好意思在祖母这讨回来,忙插科打诨,最后祖孙俩分了一盒合浦珠,做些零碎饰品。
出了这一回事,大长公主已将季蘅之事抛诸脑后了,问真头一次有想要得到一位郎君的经历,决定暂时先不对家里人说,静待事态演变。
缘成则聚,缘微则散,仅此而已。
早早提出,岂不叫家人跟着悬心紧张?
她不经意间瞥到几上瓶中插着如紫雾般的霜满天,忽然想到季蘅那双盛着光的眼,慢慢露出一点笑。
是很美。
第56章
问真:要你情我愿地谈感情,……
从万寿山带回的菊花被大长公主摆放在厅内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一边拿小竹剪子细细修剪,一边随口说起徐纪夫妇。
“我瞧今早来请安的模样,多半是闹了别扭。不过你叔母身子还重着, 他们俩不可能真闹将起来。”
大长公主好像在说旁人家事一般——其实是因为对次子夫妇的事情实在是管得烦了。
“你叔母待问满如今热情得吓人,倒有点用。”大长公主眉目淡淡,“就是不知这一次能有效多久。”
问真坐在榻上品茶, 不妄议长辈,但专注的目光足够大长公主继续说下去。
大长公主慢慢打量着手下的花, “真是可惜问满了,她的性子又不像她姊姊刚烈, 虽有一点强硬, 到底年岁还小, 再勉强支应着, 总有支应不住的时候。她倒是个聪慧孩子, 如今问圆回到家中, 你们无事多带带她, 她能学到一两分你们的行事是好的。”
大长公主从不否认自己对问真用心更多——那是因为问真长在她身边。
但对其他的孙女, 她一样会用心打算,分析每个人的性情处事, 尽量为她们规划安排。
问真自然应下, “您放心吧。其实问满性子虽然不比问圆刚烈, 却有几分柔能克刚的意思, 端看她能顶着七叔母,约束住问显, 就可见是有心性手段的。只是还太小了,未曾经历过太多而已。”
时人重孝道,父母对子女总是天然有掌控的权力。
昨日别说问满是在七夫人处被挤兑了两句, 就是无故吃一顿骂,外人评价,不会说七夫人过分。
大长公主气愤,既生气七夫人欺负孩子,又气她偏颇对待儿女,只针对问满,两相结合之下,才叫她忽然发作。
不过她算是拿住了七夫人的软肋,七夫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七郎。
这份“怕”,并非出于敬畏,而是出于爱。
因为珍惜感情,所以小心翼翼。
七郎对她薄待问满不满,她肯定马上振作旗鼓弥补问满,向七郎展示自己的慈母之心。
大长公主对这儿妇没什么好评价的,只希望他们夫妻关起门,日子稀里糊涂地过下去吧。
别影响到下头几个孩子就好。
七夫人这边,一大早开库房选缎子,给问满一口气做了好几身新衣,又说问满的皮毛大氅旧了,要做新的。
七郎的私房都交给她管,其实她手里不紧,只是习惯性的吝啬节俭,能花用公中的,绝不碰自己的一分。
如今豁出去了,将压箱底的东西翻一翻,给问满做衣裳,翻出好皮子,见明、见新和问显又每人都有份了。
大长公主听了,无语得很,只有扶额的份,见七郎还知道补给问圆一份,便暂时没再说什么。
做阿家的,总是鼓捣儿子、息妇吵架不好。
这儿妇是旧疾难改了,她只能时时刻刻紧着次子的皮,让他警醒着些。
都是他的骨肉,他不上心谁上心?
大长公主说起七房的事就心情不好,问真见状,自然地换了个话题,说起打算过一阵子带问星几个到云溪山住一段时间。
“那边的汤泉不错,问星的肺还是弱些,自入了冬,气候寒冷,家里又各处烧炭,她这几日总是咳嗽。炭火烟气重了不成,少用了又不成,用汤泉好生养养,或许能比在京里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