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成婚,女儿如今这个年岁,多是嫁鳏夫,左右逃不过做继母,又有什么趣呢?”徐问真道:“难道阿父不容女儿在家不成?”
徐缜忙道:“岂有这话,你愿意,阿父养得起你一辈子。”
但他还有一些话,不大忍心,要说出来:“圣人忽然如此安排,只怕心里是有些过意不去,他不想你熬得太苦了……”
圣人的怜惜疼爱,有时是不容辜负的。
如今还好,再过些年,若皇后再度生事,今日之事再次发生——大夫人已经对徐缜说了问真在宫中是如何应对皇后的,只怕圣人会生起乱点鸳鸯谱之心,届时徐家再拒绝,便显得不识好歹了。
大夫人握紧了女儿的手,徐问真淡定地道:“那我就效仿一下宁国姑姑吧。”
“若不成婚,在家倒不错……啊?”徐缜话到嘴边,愣住了。
当朝宁国长公主,以何闻名?
纵情,风流,养面首。
“儿对男女情爱并无向往之意,无心于此,养一个人做戏,稍过两年再遣去便罢。圣人心中可宽慰了。”徐问真道。
只是中间的点需要拿捏得当,如何让局势发展对自己有利,是徐问真自幼学习的功课。
太过纵情,会很快消耗掉圣人的怜惜与一点愧疚;再成婚,做人家的息妇,她没那蜜罐子住够了要去吃苦的爱好;养个人相敬如宾、其实对周元承念念不忘几年,是渡过如今着局面最好的方法。
她对男人没有爱好,但对皇后今日的那番话很反感。
守妇道,什么算妇道?她欠了周元承的,要为周元承守一辈子?这世上谁欠谁的?都是自由身。
就在刚才,火光电时间,她心里冒出一个主意。
如果能顺利落实,大约就是把皇后气得七窍流血的程度吧。
长这么大,头一次被冤枉的徐大娘子露出乖巧和气的微笑。
徐缜怔怔道:“罢。”
徐问真提醒徐缜,“女儿今日受了好大的冤枉。”
徐缜虽然不明她的深意,但还是微微点头,知道在御前该如何说。
徐问真头还有些晕,倚着软枕,眉目微冷。
皇后当真认为她与季蘅有什么吗?不会,以皇后的自负,认为她儿子是天下第一等的好郎君,徐问真经历过周元承,就绝不会再看上旁人的。
她只是听了消息,气得要死,不想再辨真假,只想对徐问真发疯而已。
或者说含章宫里的幽寂日子太难熬,她对徐问真的厌恨因顾忌明瑞明苓而发不出来,终于,她得到了徐问真的“把柄”,所有的情绪都有了宣泄的口子。
既然现实上不能对皇后造成什么伤害,那就攻心为上吧。
徐问真温和一笑:皇后娘娘,等着吐血吧。
第48章
御前茶艺表演再现;真娘如朕……
徐缜t进宫谢恩, 言语中自然只有恭敬感激,对皇后不能流露出一分怨怼,只是眼中含着泪, 代徐问真再四拜谢圣人恩情。
他不抱怨,只提感激,圣人反而愈发想要弥补, 又仔细垂问大长公主与问真的身体状况,赐下许多滋补药品, 并叮嘱徐缜:“药物凡有所需,立即向宫中索要, 姑母乃皇室千金之体, 真娘如朕半女, 鹤原你无需有所负担。”
徐缜双目含泪, 压抑悲声, 尽量用缓而平和的语调道:“蒙君圣恩眷顾, 九死无以报答, 唯有阖家此生竭力尽忠, 或可稍报君恩。”
今上见他悲伤之至还在御前强忍,心中本就很不好受, 又闻此语, 顿时双眼含泪, 扶住徐缜, “此生如无鹤原,纵满朝文武济济, 吾心孤寒。”
徐缜微微抬头,与他四目相对,均是眼含热泪, 饱含真情。
捧着奏疏候在一边的问安抿着唇,她果然还有得学。
二人复落座,宫人奉上茶来,叙起家事,徐缜再三表示母亲与女儿都无大碍,又笑着说问真委屈得在家里直哭,还闹着要找仲外大母告状去。
今上听了笑,“多大人了,瞧着端庄静气,其实还是小孩子脾气。”
徐缜又轻声说:“真娘自幼长在圣人与娘娘身边,饱受关爱,奉您与娘娘便如生身父母一般,这些年尽心抚育明瑞明苓,只为皇后娘娘见到昌寿殿下留下的血脉安好,能够稍觉安慰而已。
她常嘱明瑞明苓入宫向外大母问安,只怕驾前触动娘娘伤心之事,才不敢再入宫行走。她满心惦记陛下与娘娘身体,待娘娘如至亲至爱,又怎会因娘娘的言语而怨怪娘娘呢?
只是如您说的……她为娘娘信不过她对端文太子的情意,心里冤枉生气得很,闹小孩子脾气呢。微臣入宫前,她还与臣妻念叨,不该提起端文太子,又引到娘娘的伤心事,说改日要叫明瑞明苓入宫请安,稍解娘娘抑郁伤亲之情。”
臣子生君主的气,叫僭越;但自家小孩对长辈闹脾气又不一样了,委屈时还忍不住惦记长辈的小辈更显得懂事可爱。
圣人果然触动,道:“真娘纯孝,自幼如此。”
他看着徐缜,听徐缜说自己的女孩儿,不禁想起自己早逝的一双儿女,眼眶微热,悲声道:“我的元承和昌寿若还在世,他们三个必是宗室中最纯孝和美的典范。”
徐缜眼眶湿润,忙侧首拭泪 ,低声宽慰今上。
今上被他宽慰,逐渐收了泪意,长叹一声,“皇后此番……确实有些过分。叫真娘受委屈了,她还念着皇后,是她的孝心,你们要多关照宽慰孩子,不能叫她将伤心闷在胸内,长久之下只怕生出郁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