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问真点点头,信春又道:“曲眉过来了,在下房里候着,等着向您请安呢。”
“这么晚了她还过来——早就到了?”
信春点点头,“听闻您回来,她便赶来了,只是您一直在殿下房中,我原本看天色久了,叫她先回去,她没应,只说再等一等您,若您愿意见,她就进来请个安。”
周元承死后,徐问真搬到云溪山,或许知道自己身份尴尬,曲眉行事一直十分小心。
徐问真道:“快叫她进来吧。”
不多时,曲眉赶来,她是个极漂亮的年轻女子,只是身量纤弱一些,入内先行大礼,“恭迎娘子归家。”
“等这么久,信春若不提,你怎么办?”徐问真喊她起来,“都听到我回来的动静,过来就罢了。”
曲眉抿唇一笑,眉目温柔如春水绿波,“怎敢冒犯娘子。过来请安,只为知道娘子平安与否,既知道了娘子平安,未见到娘子没什么。”
“真该叫你去教教问宁、问显怎样说话。”徐问真道:“我从外头带了些京中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回来,听说你这段日子在园子里做得不错,等我视察过,倘若真好,你的份才许你拿走,不然我就扣下了。”
曲眉笑容愈发柔婉俏丽,道:“奴婢的差事,定然叫娘子满意。”
含霜捧着东西从屋外进来,正听到此语,打量徐问真神情,温声道:“娘子不喜咱们轻易自称奴婢。”
徐问真温声道:“是呢。”
曲眉猛地一怔,好半晌,她用力地点点头,“奴、曲眉省得了。”
她过来确实只为问安,到屋里行了礼,见徐问真神情懒散,隐有倦意,便道:“园门要关了,我得快些回去。娘子……娘子请早些安歇吧,一路奔波,舟车劳苦,娘子似乎消瘦一些。”
徐问真随意点点头,等她走了,含霜捧来温热的毛巾递给徐问真,含笑问:“娘子歇息否?”
“温酒,赏月。”徐问真潇洒地挥手,含霜忍俊不禁,知道她累过了反而不容易入睡的,需要温些酒热热地吃下去,或是赏月,或是读书,倚在榻上,慢慢地才会有困意。
她筛了些不烈不绵、芳香清新的茉莉酒来,还有一碟绵软好消化的糕饼,徐问真抿了一口茉莉酒,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含霜可不怕,“吃这个足矣。您在席间没用好,明日一早,我到殿下那边的灶上,为您下一碗温温热热的鸡汤汤饼来吃,再加一笼羊肉笼饼,如何?——要吃玉春酒,等八月里吧,气候凉爽了,吃酒不流汗。”
徐问真白她一眼,“你说这话时自己不亏心?”
含霜笑容不改,斯文从容。
“诶。”徐问真长叹一声,不过闻着家中的佛手香,赏着熟悉的月亮,口中的酒倒并不难喝,困意渐渐涌上,她倚着软枕懒懒望着月亮,万般琐事一概抛诸脑后。
她放下手中小巧的白玉盏,缓缓起身,“歇息吧,明日还有客来。”
第46章
“娘子,含章宫召见!”……
应家二夫人在闺中时序齿第八, 因她嫁到应家,如今徐家内部提起她大多称呼为“应家八娘子”——这是因为下一辈已经有了小八娘子,如今眼看再小一辈都有娘子了, 总不好称人为老八娘子吧?
按照如今的进展,望着刚到她妆台高,在这边绕着圈想要摸一朵花去玩的明苓, 这是小一辈的大娘子,徐问真估摸t着, 再过些年,她没准就变成下人们口中的“明德堂大娘子”了。
一夜安睡, 她晨起心情不错, 书房窗前的茉莉、素馨等香花昨夜幽幽地又开一茬, 花香熏得整间屋子都清新极了, 透一股鲜花的馥郁芬芳, 是无论多高超的调香技艺都无法调配出来的生机的味道。
徐问真眉目舒展, 含霜见她轻松, 便很欢喜, 想了想,到书房那边撷了一小枝茉莉来, 用细线串好, 缠绕着玉荷花头钗簪在挽好的如云发髻中, 行走间茉莉花串微微摇曳, 若隐若现,远远瞧着, 便如一串玉珠流苏一般,近了才能看出原来是一串鲜花,闻到扑鼻的香气。
天气还热, 衣裳的颜色应清雅素净,信春拣出一件丁香紫云纹真紫滚镶绣白荷花的短襦,下搭一条象牙白罗裙,正好搭头上的玉钗鲜花,手持一把白纨团扇,扇面上绣的是一串圆滚滚鲜艳可爱的葡萄,紫莹莹的与丁香色短襦正相宜。
裙子上素净无纹,便加一条混着银线织成、泛着莹莹光泽的天水蓝披帛,饶是信春,将这条披帛捧出来时小心翼翼,“这是夫人前些日子送来的,听闻是云州新制的贡品,难得地掺混了银线却仍然能织出轻薄如纸、盈盈如烟的质感,夫人只得一匹,给您裁了一身衣裙、一条披帛,还有一匣团扇。”
东西固然稀奇,但并不足以令徐问真心动,但一种美妙的、如被柔软而温暖的温泉水包裹住的感觉再次环绕着她,半晌,她道:“将裙子换了吧。”
换做水蓝长裙,披帛调换为象牙白,信春迟疑一下,在短襦外加了一层薄纱披帛,将丁香色影影绰绰地晕染成更为浅淡神秘的颜色。
徐问真更衣的时候,明苓终于趁保母等人不备爬上了妆台的矮凳,美滋滋地对着妆镜,将妆台上的珠钗对着自己的小脑瓜比量。
漱雪注意到时不禁一怔,忙唤问真来看,明苓浑然不觉,自顾臭美着。
徐问真是好笑又无奈,走过去替她理一理头顶的朝天辫,哄她道:“等你如十七姑姑那般大,能留头发了,姑母给你做许多好看的珠花头饰,让我们小明苓换着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