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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大娘子(123)

作者:青丘一梦 阅读记录

他语中已含泣音,今上听闻,心中很不好受,起身亲自扶起徐缜,“鹤原安心,此事朕已命人深查,定不叫真娘与七郎白受了惊吓委屈。”

季家、朱六郎与玻璃之事,崔云琛的奏疏中俱都陈明,今上看罢,极为恼怒,听闻季蘅到了京兆府告状,立刻命京兆府详查此事。

鹤原是徐缜的字。

他听今上如此说,又深深拜谢,今上不忘叮嘱他,“真娘与七郎遇刺之事,千万不要告与姑母知道,姑母年迈,骤闻此事,只怕经受不起。等孩子们回了京,见到人好端端地,再徐徐将此事回与姑母才是正经。”

徐缜应道:“圣人思虑周全,关切之意,臣代母亲谢过。”

“你是越来越正经,总是满口谢恩、谢恩,朕都施给你什么恩了?”今上摇头感慨,“咱们不仅是君臣,还是兄弟、至交啊。”

徐缜恭肃道:“多年来蒙圣人爱顾,才有今日之身,不敢不时刻恭肃谨慎,深恐一日因圣人之宽容眷爱而有所逾越,如此岂非辜负圣恩?”

今上瞪他一眼,“朕看你是只会说场面话了。”

徐缜徐徐笑道:“何况圣人命我‘毛头小子’坐宰相之位,若不谨肃恭敬,人家以为我只凭是圣人表弟,岂不骂得我狗血淋头?”

他说的是今上登基时的旧事,今上听罢抚掌大笑,“当年李家老儿骂你这一回,朕看你是要记一辈子!”

徐问真人在旅途中,自然不知她阿父在御前都上了什么眼药。

船离京城一日日近了,凝露等人都渐渐兴奋起来,就连含霜隐隐露出一些如释重负的轻松与期待。

在船上生活,一两日还好,时间长了就过于熬人,何况她们还在江州有那般危在旦夕的经历。

徐问真十分想念家人,但想到她在江州、密州的所作所为,临近靠岸,她心内又不由惴惴,此时江州那边诸事应该已经整顿好,顺利的话秦风应该都已经带着云姑他们回程、快抵京城了,她的事情是绝对瞒不住家里的。

最好的结果是祖父祖母和母亲不知道,若父亲没瞒住,叫祖父祖母和母亲知道了——想起母亲祖母的眼泪珠子和祖父虎目圆瞪的样子,徐问真心里难受起来。

家中这些孩子里,她算得上是叫长辈操心最多得了。

年少时,大长公主担心她在皇家不能安稳立足、顺遂生活,想方设法地教她,恨不得将一辈子的生活经验、本领都塞进她小小的身体里。

然后又出了周元承的事,这几年好容易好些,又在江州冒这一场险。

徐问真叹了口气,只能期盼父亲瞒得好好的。

她从密州回来送了信,但只能给家中大约估摸的时间,下船时却见母亲携着妹妹们亲自在岸边等着,连忙迎过去:“女儿不孝,叫母亲为我担忧了。”

然后小心翼翼地瞧瞧打量大夫人的面色,大夫人见了她,眼睛一热,紧紧挽住她的手,再看看一边表情中写满了小心的见通,大夫人哭道:“你们这两个冤家啊!叫为娘的心都被你们吓掉了!”

京城的码头,自然更加热闹非凡,大夫人打扮一看便知并非寻常家庭女子,她哭声一传出来,立刻四方瞩目,徐虎昶沉着脸走过来,拍拍见通的肩:“做得不错。”

见通被他夸得受宠若惊,徐虎昶又上下打量徐问真一番,她已被大夫人死死搂住——其实见通的手被大夫人握得紧紧的,不舍得松开。

徐虎昶只能在一边打量,见徐问真全须全尾的,头、手、腿看起来都好端端的,方才行动很自如,才彻底放下心。

孙女孙儿遇袭的消息随着韩获被押送上京而在京中传开,家中原本还不知道,是有人上门来问候真娘与见通的安全,他们才知道此事。

然后自然是震天动地的骂声,公主恨不得掘了韩家八代祖坟,儿妇将牙齿磨得滋滋响t,他那儿子——被他拉着“锻炼”了一场。

这样大的消息,他瞒着母亲、妻子就算了,连他这个顶天立地的老子都瞒着,像什么样子?

徐虎昶绝不承认自己听闻孙女孙儿安全满心庆幸,难得地有些软弱后怕,只连着拎儿子锻炼一旬,徐缜那久坐尚书省的身体,哪里能经得住与他对招?连着几日被练得浑身酸痛,大夫人的气都生不下去,咬牙切齿地给他揉药油。

——揉的时候使出这辈子最大的力气,按得徐缜咬紧牙关才忍住惨叫。

徐问真当然不知道父亲这段日子受的苦,她见祖父、母亲如此神情,不禁心内一酸,柔声安慰母亲一番,又对徐虎昶道:“祖父,孙儿们不辱教导,阵前不乱,可来向您讨赏了!”

见通机灵,立刻在旁边行礼,徐虎昶看着他们,半晌才道:“回去赏你们——做得不错。”

见通美滋滋的,应九这时才上前请安,大夫人这才注意到他,忙止了哭声,擦擦眼泪,笑着道:“这一路多亏九郎了,你娘得了消息,叫你到家快快回去呢。等明日,舅母在府中设宴,有好玉春酒,还有庄子上新送来的羊鹿,你们回来吃酒,一定要来!”

应九忙道:“表姊与表兄照顾我良多。”又再三谢过,等看到自家的管事,脸上的表情不禁沉重起来,垂头丧脑地跟着走了。

一边的见通将此尽数收入眼中,不禁微微皱眉,那边徐虎昶对徐问真道:“你祖母在车上——好生哄哄她。”

徐问真听了一惊,连忙登车,过见大长公主端坐车上,眼带薄红,她连忙道:“祖母安心,您瞧,我和见通好端端、活蹦乱跳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