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这是最后的确认文件。”贝肯小心翼翼地将光屏递过来,“您和诺德阁下的婚姻关系已经正式解除。”
兰斯诺特盯着光屏上诺德的签名, 那熟悉的字迹依旧清秀工整, 却透着一股寒凉的疏离。
他想起四年前,雄虫在结婚协议上签字时, 指尖微微发抖,耳尖还泛着淡淡的红。
那时雄虫刚刚来到涅尔多庄园,怕惹他不愉,总是极力避开他的私虫物品。现在离开了,也只带走了几套常穿的衣服, 为他置备的衣服和盘缠连看都没看一眼。
“他……有说什么吗?”兰斯诺特低声问。
贝肯愣了一下,摇摇头:“诺德阁下只是签了字,什么都没说。”
军雌攥紧拳头,眉眼低垂,片刻后哂笑一声。
他早该知道的,诺德从来都是这样——温柔时能让虫沉溺,决绝时却连一丝余地都不留。
贝肯看着兰斯诺特,心绪复杂万分。
一夜之间,家主憔悴了不少,原本丰神俊朗的双颊微微凹陷,嘴唇干裂起皮,翡绿的眼眸布满了红血丝,看上去根本没有元帅的样子,倒像是进去蹲了几年的。
几十年了,他从没见过以冷酷暴虐的涅尔多这个样子,饶是贝肯也不禁感慨这一段坎坷多难的感情,短暂的甜蜜像是破裂的泡沫,最终还是走到了尽头。
“格蕾星那边的安全防线布置好了吗?”兰斯诺特问。
“阁下住所半径三公里的安全防线已全部布置完毕,按照您的要求派了30只军雌入驻当地,只要阁下星舰一到就会有虫接应。”
兰斯诺特揉了揉眼眶,“告诉他们,以后雄主每天见过哪些人、去过什么地方、做过哪些事,全部要事无巨细地直接向我汇报。如有懈怠,军法处置。”
贝肯应声答应,想起什么,又道,“关于监控……因为阁下的木屋采用天然原木砌铸而成,直接安装恐怕会暴露,不过我联系了制造商,要求他们紧急加工能毫无破绽隐藏的款式。”
原木屋?兰斯诺特蹙眉。
差点忘了这个,雄主的目的地竟然是那种漏风、漏雨、轻易就能被不怀好意的人闯入的破屋子。
早在诺德打算离开的三年前,兰斯诺特就在离木屋不远的地方盖了一栋三层别墅,那里布满了红外监控和智能管家,后花园种满绿植——雄虫至少要住在这种环境标准的房子才行。
“想办法叫虫把雄主的房子毁掉,然后将别墅以出租的方式租给雄主,”兰斯诺特说,“……租金不要定太高。”
“是。”
现在联邦战乱不休,反叛军愈发猖獗,如果兰斯诺特不能时时刻刻守在诺德身边,雄虫说不定会遭到和上次那样类似的意外。
兰斯诺特安慰自己,远离战火说对诺德而言说不定是件好事。
他要允许雄虫短暂的任性,等所有战事画下句点,再把雄虫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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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共享星舰跳下来,诺德双肩背着一个巨大的灰色帆布包,手上握着一个金属拉杆,20寸的行李箱在地面咯吱作响。
他走到梵夜森靠近站点的偏远的滨海站点。
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一艘深黑、线条流利、带着金属光泽的小型星舰已经停泊于角落。
星舰的大门在他走近时就已打开,露出驾驶座上主虫俊美无瑕的脸。
金色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指尖随意搭在操纵杆上,显得慵懒而从容。
男子侧目望向他,随后轻轻垂首,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的微笑。
“您比约定的时间还早到了半个小时呢,加西亚议长。”诺德坐上星舰后排,微微颔首。
他的黑发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得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愈发动人。
军雌的目光在诺德脸上停留片刻,笑意更深,“等待一位值得期待的客人,总是令人愉悦的。”他的声音低沉悦耳,眸子里还是那种近乎看幼崽的宠溺。
“现在就出发吗,阁下?”谢尔顿问。
“尽快吧,”诺德忧心地往后看了一眼,“好像有虫在跟着我。”
“放心,他追不上我们。”谢尔顿单手启动星舰,扬起一个不甚在意的浅笑,“阁下,坐稳了。星舰后面有解乏的零食,希望行程中您不会觉得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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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前。
离开在即,诺德没事会抽空给亚盖做小甜点送去。
那时已近黄昏,他在批发市场买了些用尽的巧克力豆和香草荚。
拎着两个装满食材的袋子,在路过一个僻静的咖啡馆时,诺德意外地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很难想象,这位被军部满世界找、罪行累累的“叛徒”,竟然就在切尔诺星悠闲地喝咖啡。
谢尔顿·加西亚邀请他去咖啡厅坐坐,诺德就坐他对面了。
年长的军雌没有半点“通缉犯”的自觉,一身笔挺的西服,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截精干的手腕,铂金发丝打理得一丝不苟,被窗外的阳光镀上了一层琳琅的碎光。
他推给诺德一杯点缀着笑脸的卡布奇诺。
“您似乎对我出现在这里并不惊讶?”谢尔顿双腿交叠,手指交叉放在腿上,猩红的眸子饶有兴致地注视着雄虫。
“惊讶什么?”诺德抿了口咖啡,“您不是特地来堵我的吗?”
军雌的笑容在脸上僵滞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我没明白您的意思。”
“这不是偶遇吧,加西亚议员,”诺德若无其事地嚼着奶沫,“就如您每一次接近我,都是精心设置的圈套那样,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