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孚世毫不犹豫就摇了头,这位尊者也不恼,掩唇闷咳两声,只说:“你再考虑考虑。”然后便转移话题说起了南山兵冢。
李景和在这次兵冢之行中收获不好,一直都有些郁郁寡欢, 即便苏孚生和白迢百般讨好也没个笑脸, 本该再撒娇卖痴哄他开心,可刚踏出兵冢大门苏孚生就收到了掌门传唤, 点名只叫苏孚生一人, 就连李景和这个掌门亲传都不让去。
还记得离开时李景和苍白着脸, 冷冷瞥过的目光没带一点温度, 明显还置着气, 苏浮世直到面见掌门的时候都还在想要怎么安慰自己这个心高气傲的师弟。
然而他不只见到了掌门,还有那个病怏怏的男人,男人坐着, 掌门站着,苏孚世觉得有些奇怪,这世上还有谁能让南山书院掌教如此毕恭毕敬。
“苏孚世, 还不见过南山尊者?”随着掌教一声低呵,男人的身份终于揭晓,实在让人意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当世第一人南山尊者竟是这么一个看起来随时就要驾鹤西去的病秧子。
“师侄,别吓到他了。”南山尊者喉底溢出几声轻咳,他抬头看着苏浮世微笑道:“让我与他单独聊几句可好?”
掌教叹一口气,又给这位南山添了一件外袍才终于离开。
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人,苏孚生第一次见到这等传说中的人物有些呆愣,就听见南山尊者问他,“你为何要苦苦压抑修为?”
这一刻苏孚生终于确认,这个人确实是传说中的南山尊者,毕竟这么久以来,这是第一个看出自己压制修为的人,就连朝夕相处的师尊也只以为是自己少年贪玩,误了修行,才从幼时惊才绝艳的大弟子变成如今平庸模样。
“我有个朋友,素来是天之骄子,若是落了修行是要哭鼻子的,为了不让他哭鼻子,就只能委屈下自己了。”苏孚生想起第一次见到李景和的场景,李景和因为输了比试蹲在演武场的角落里,晶莹雪白的一个小孩哭得花了脸。
南山尊者若有所思,“如今你知道我的身份,可愿意拜入我门下?”
然而出乎意料,苏孚世还是拒绝,“我是孤儿,师尊将我捡回南山,教我修行给我饭吃,我这一辈子就只认他一个师尊。南山尊者修为高深,想必不缺我一个弟子,可我师尊这一生却只收我一人,若是连我都改弦更张,这世上恐怕再没人记得他了。”
“你倒是个重情义的人。”南山尊者抿一口热茶,“可是南山的名头,不是谁都能担得起的,我只要你,你没得选。”
“尊者何必强人所难。”
南山尊者轻笑一声,就连苍白的脸上都带了几分病态的红晕,“若你不愿意,我就只能以你哪位心高气傲的师弟威胁了。我的手段不是你能想象的,如此,你还要拒绝吗?”
苏孚世脸色苍白,“景和他是掌教亲传,恐怕由不得尊者肆意妄为。”
“不过亲传,资质普通,心性不足,死了一个还有十个百个,没什么特别的,我的好弟子,你可得仔细考虑啊。”南山尊者压抑不住喉底瘙痒,胸腔振动着又咳嗽起来,看着都怕他一个支撑不住被过气去,“下去吧。”他说。
他并不担心,苏孚世会做正确的决定。
书房中只剩下南山一人,片刻后掌教回来,还带了仙材焖煮的灵食。
南山蹙眉看着那碗青绿色的粥,“我如今的身体不是这些东西可以治愈的,不如省省,给长老们进阶用。”
“南山书院的长老进阶若还需要外力辅助岂不是坠了名头,这玩意放着也是放着,能让你舒服一些也是好的。”掌教将碗塞进南山手里,“小师叔,你常年待在那雪顶上,也吃不得几回,快些喝了吧,放了蜂王浆,甜着那。”
最后还是被盯着喝了一碗粥,确实是甜的,南山尊者眉头终于舒缓一些,就连胸腔隐隐痛意都平息不少。
“那小子怎么样?”掌教满意的看着他的表情。
“一只咬人的野狗。”南山笑道:“可惜他认了主人,便逃不过我的手心。师侄,我想做的事,哪有完不成的道理?”
“真不知道你为何看上他,修为也不出众,还没点眼力劲,不如我那弟子李景和,年纪轻轻已是元婴后期,要是你喜欢,我就让给你。”
“师侄你还是眼拙,就凭那小子压抑修为连你也没看出端倪,就是个人才。”南山沉默片刻,“南山秘境我撑不住多久了,平庸之辈贸然接手不过我如今的下场,南山需要的不是寻常天才,而的是不世出的天之骄子。”
掌教心头一震,“已到了这个地步吗?”
“自然不至于没几年活头,可要培养下一代弟子,时间远远不够啊。”
苏浮世在李景和洞府外站了半个时辰才等到他开了法阵。
李景和穿一身素白绸衣,单手捧着一张毛巾擦头发,几点水珠顺着顺着脖颈滚落,像几颗透白的珍珠,“苏师兄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苏孚世只觉一股无名火自下腹窜到头顶,头脑昏沉,话都说不明白了,好一会儿才捋直舌头,脸上仍旧红彤彤的,“见你今日不开心,就想来看看。”
李景和抬眼看他通红的耳朵,冷道:“没什么不开心的,只是机缘难得,收获却不满意,难免失落罢了。还未恭喜师兄收服灵器,想必修为很快就要超过我了吧。”
“你若是不喜欢,我放着不用也是一样的。”苏孚世舔舔嘴唇,低声道。
李景和却变了脸色,“修炼岂可如此儿戏?人各有命,这些年来我也有些感悟,若是追不上了我就更勤奋些,没有要别人等我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