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帝显然没想到他回来的这么快,慌张之后便很快镇定下来。
“朕不懂你说的是什么。”
“是不懂……还是不想懂,或者父皇以为昨晚的事真做的天衣无缝?”
谢宴眼中戾气更甚,他手中的剑还在滴血,面无表情地逼到嘉帝跟前。
“若真天衣无缝……你以为大哥又为何死里逃生苟延残喘?”
骤然提到了谢鹤,嘉帝瞳孔一缩。
“你……你看到他了?
那逆子果然没死!”
他急促地喘息了一下,显然极为生气。
“若真知道有这一天,朕当时便该将他凌迟!”
话说的冷酷又绝情,苏皎心头一跳,下意识看向谢宴。
谢宴嗤笑一声。
“已是处死还不够么?父皇还想着凌迟?”
“凌迟已是便宜他,这样的逆子有了叛心,早就不该活在世上!”
“是真有叛心,还是父皇作的假?”
这一句话霎时问的嘉帝狼狈避开他的眼,瞳孔一缩。
“你知道?”
是啊,知道,他如何不知道?
阳光洒进林子里,谢宴被暖阳照着,也依旧忘不了前世知道真相时身上的冷。
他便想要问一问,替前世的他问一问。
“三年前,他到底真有叛心,还是你命人做的伪证,就为将他处死,好绝了他登位的可能?”
“自然是做的伪证。”
到了此时再没有瞒的必要,嘉帝答的毫不犹豫。
谢宴握剑的手动了动,他再往前。
“所以他死后,我跪在乾清宫外求你翻案,你大怒,不是因为我为逆贼求情,只是因为……这是你本就命人做的,你深知一切的证据如何可笑如何不堪。”
“是。”
“划——”
手中长剑持起削在龙袍上,那剑尖直直逼在嘉帝心口。
“你!”
“宴儿,你总太心善,可你不知你前面有多少人盯着这位置,那样卑贱的儿子是朕最厌恶的耻辱,他不该,也绝不能抢你的位置。
为此……朕愿意替你出手处死他。”
嘉帝看着那剑,他不躲不避,看清楚谢宴眼中的悲愤,他甚至笑了一声。
“所以就因此,你将他处死,逼我于不义之地……”
“那不是不义之地!
你的仁慈,你以为的兄弟情,这些都是假的,只有摆在面前的尊贵位置才是真的。”
可他从前何曾说过想要那个位置?
“这是你母后给你的,她死前恨朕,她要你登上朕的皇位夺走朕的一切,朕愿意拱手相让,你如何不要?”
仿佛看出他的想法,嘉帝的语气已急促起来。
对他来说,他的儿子,他和妻子的儿子,样样优秀,必须要遵从妻子的想法,坐上那个位置。
为此,什么兄弟情,感情,只要一切会让他优柔寡断的,他都不介意亲自出手除去。
因为一个合格的,优秀的帝王,不该有任何的感情。
他定定地看着谢宴。
“你是我与你母后的儿子,我三年前能杀了你兄长,为你铲平前路,如今便能再将其他的障碍除去,你既已知道,朕亦不瞒你,那个位置只有你配得上,朕也从来没想过别人。”
“哪怕我不愿意?”
“是。”
他拂开龙袍上的血和灰尘,苍老的目光看向皇陵的方向。
“那是你母后想要的。”
“划——”
剑尖抵在他心口,只差半寸就要刺入,嘉帝看着谢宴赤红的眸子却不躲不闪。
他从不怕死在儿子手下,他甚至更盼望着……
他做一个冷酷,没有感情的帝王。
林中安静了许久,谢宴蓦然将剑别开,手心攥上了剑尖,刹那鲜血淋漓。
嘉帝从面前离开,他想起前世知道真相的那天,彼时的皇帝只剩下一口气,却偏生吊着那口气,残忍地诉说着真相。
他从前与大哥那样要好,谋反一事他深知有异,跪在乾清宫外几日不得答复,反而等到了将他打入永宁殿的圣旨。
他觉得君父残忍,更为大哥的死不平,为此在永宁殿多年,也从不低头认错。
两年的时间,他无时无刻不想起从前与大哥的好,他恨自己无能救不下他,可直到那个宫变的雨夜,他的父皇打碎了一直以来他的认知,告诉他说……
一切的事宜都是君父亲自为之,他在自己从来不知道的时候,便被规划好了一切,立于不义之地,害死了他从小相处的大哥。
一条无辜的性命。
握剑的手越来越紧,哪怕重来一世再听得了此话,他依旧觉得遍体生寒。
“滴答……”
鲜血顺着掌心滑落,立在他身后的苏皎刹那便察觉了。
“谢宴。”
她颤着手,去夺他的剑。
他死死握着剑,浑身拢着森寒的气息,在此刻竟越发像她前世认识的他。
可苏皎竟没想着要避。
也许到了此刻,她才知道前世那晚他到底为何性情大变。
是否在那时他才得知了如今的真相,知道从小相处的大哥是因他而死,知道使他多年愧疚的罪魁祸首是君父,他以为的父子情,兄弟情,全都如镜花水月的泡影。
君父赴死,只有他留在了那个雨夜,囿于愧疚,而不得解。
“谢宴。”
她又喊了一声,从前无数回她怕见他杀人的模样,如今却大着胆子,硬生生从他手中抢走了剑。
她握住谢宴的手,将整个人贴近在他身上,用瘦弱的身躯去抱他。
一个从小重情重义,甚至冷宫前能为一个认识了一日的新妻闯佛殿的人,得知了自己无形中害死了大哥,却又不能怪谁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