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重生一回,反倒让两人又多见了一面。
台上沉默半晌,开口时已敛了浑身的怒,声音威严又喜怒不辩。
“今天他去佛殿的时候,你在哪?”
苏皎心中顿时一紧,面上适时露出几分迷茫。
“儿媳自然一直在永宁殿等殿下回去。”
“没出去?皇后可说今日永宁殿内她的太监没看见你。”
“父皇明查,您既有命,儿媳怎敢违背,许是那会儿媳在后殿,徐公公没瞧见罢了。”
她一口咬死了这话。
皇后的人就算没找着她也没证据她去了哪,苏皎可不会自投罗网。
嘉帝定定地看了一会,在苏皎以为他会追问的时候,他反而转了话题,语气透出几分温和。
“苏爱卿的女儿,可会觉得跟着这逆子在永宁殿受苦了?”
苏皎辨不出他的意思,却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儿媳并未觉得吃苦。”
“你的这桩婚事是朕亲自赐下的,他到了年龄,是该有个皇子妃照顾着,再磨一磨他的脾性,你年轻难免喜欢跑着玩,可如今入了宫,便要好好守着三从四德,莫要随意乱了规矩外出,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儿媳不敢。”
她面上乖觉,嘉帝敛了神色居高临下地望过来。
“朕昨日还在上林苑遇着你父亲和兄长,朕瞧你成亲,你父亲也高兴得很。”
一个惯喜欢卖女求荣的便宜爹,能不高兴吗?
苏皎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嘉帝已起身往外,远远落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一荣俱荣,你在宫中得体,你父亲在前朝自然也更风生水起。
反之亦然。”
苏皎顿时怔住,明白他话中意思的刹那,遍体生寒。
嘉帝知晓她的确出去了,也并未信了她的话,只以为她外出是受不住永宁殿的清苦,所以敲打她的一言一举都和她的母族牵连,他要她好生呆在永宁殿。
从乾清宫回去,坐在空荡荡的屋内,苏皎有些头疼。
嘉帝的意思已是很明显,他亲自赐的婚,就不会容许生出别的波澜,若这会她再怂恿谢宴去说和离,那岂不是打这位皇帝的脸吗?
看来直接开口是行不通了,她得找别的办法。
苏皎坐在床榻边,苦思冥想要找个什么办法平平安安地走出永宁殿,这一坐就坐了一上午。
直到午后的阳光洒过窗棂,谢宴缓慢地从殿外被长林搀扶着走进来,他额上的血已经结痂,腿上原本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淋漓的鲜血顺着往下滴。
一瘸一拐地进了屋内,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彼此身上。
第5章
弃如敝履的冷宫皇子
两相对视只是片刻,谢宴先收回了视线。
他由长林搀扶着坐在空旷的门边,一身洗得发白的衣裳上满是斑驳的血痕,长年甚少走动使得他脸上有一种病态的苍白,他挽起裤脚,瘦削的手撩起清水,再次将已经血肉模糊的脏污洗去。
反复如此,一盆清水很快变成了血水,上次的药已经用完,谢宴只得直接用白布缠了起来。
苏皎依旧坐在原地,看着他浑身的血污和冷峻不语的脸色有些恍然。
他们这桩亲事的确是嘉帝亲赐,赐婚时正是谢宴在宗庙又顶撞嘉帝僭越的那天,嘉帝震怒罚他跪佛殿之余,便匆匆找了个四品侍郎的女儿赐下婚约。
从赐婚到成亲不过三日,如此潦草又匆忙的婚事,皇室众人看尽了笑话奚落,对于苏家来说,却宛如从天而降的惊喜,苏父斩钉截铁地把她送上了花轿,为此甚至将苏母气得卧病在榻。
前世苏皎初来永宁殿胆小害怕,后来谢宴登基做了皇帝,自然再无和离这样荒唐的说法,如今她重生回来,与嘉帝的三言两语却敲醒了她前世未曾看穿的事实。
帝王一句重千金,皇子的亲事错综复杂,岂是轻易能更改的?
她心中越想越闷,索性别开脸起身入了屏风后去歇晌,不愿再看谢宴这张惹人厌的面孔。
帘子上珠串晃动的声音使得谢宴抬头,瞧见一抹身影消失在面前。
他抿唇,本就冷峻的眉眼更寒了几分。
谢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回到五年前。
还正巧是成亲这一天。
凄凄冷冷的永宁殿,高高在上冷酷的君父,还有一个前世刚气死了他,转头又出现在他面前的新妻。
膝上的伤淋漓地疼着,谢宴四下一瞧,家徒四壁的宫殿,孤零零的侍卫,院内除了长林便连个下人都没有。
顿时阴郁的眉眼更冷了。
远的不说,他才从长林那得知了闯佛殿是为担心苏皎,转头被罚跪出来,这人不仅半句关怀都没,甚至如谢宴记忆里一样秉承着五年前胆小少话的脾性,瞧见他的伤口便吓得避去了屏风后。
眉宇闪过几分躁郁,谢宴抿唇起身,跟着往屏风后了。
苏皎才将自个儿往床上一裹,转头瞧见面前放大的俊脸。
“你跟来做什么?”
“这屋内就一张榻。”
谢宴冷然落下一句。
苏皎瞪圆了眼四下一看,这可怜的屋里除了桌子就是床,果然连张多余的美人榻都没有,噎了一下将话咽了回去。
谢宴撑着床沿上了榻,染血的外衫褪去,雪色的里衣下,隐约可见瘦削结实的腰腹。
身侧的床陷进去一块,清冽的气息刹那席卷而来,年轻男人的呼吸与她交错,久不同榻,苏皎难得有些不自然。
她下意识往另一边缩了缩,强自镇定地闭上眼。
夫妻两人自打重生回来都没睡过好觉,一沾床便各自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