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赵负雪背对着封澄,心知她大抵是在换衣服。
片刻,药好了,赵负雪将药端出来,送到了封澄的床前,果然,她已换下了湿漉漉的中衣,穿上了干净柔软的衣服。
赵负雪一见她,心中便胀得发酸,他轻轻靠过去,二人呼吸交缠,片刻,他又轻轻地吻了过去。
封澄睁大了眼睛,却未推开他。
良久,赵负雪松开她。
封澄皱了皱眉,一勺一勺地将药喝下去。
说来也怪,封澄在他面前从未这般老实过。
在古安时,次次喂药都要搞得鸡飞狗跳。而今日却一句也不说,一句也不问,只要他端来,她便毫不犹豫地喝。
封澄喝完药,将药碗放在了榻边,赵负雪定定地看着她,眉眼含笑,只觉得平生从未这般心软过。
“苦不苦,”他的手心藏着蜜饯,“猜猜在哪只手里。”
封澄看向他,瞳孔还竖着,她迟钝地眨了眨眼睛。
“师尊,”她慢慢道,“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此言一出,四周霎时一片寂静。
赵负雪浑身的血霎时变得冰凉彻骨,他手指怔然一松,蜜饯霎时掉在地上,咕噜噜滚远了。
“……我是谁? ”
封澄不答。
赵负雪强撑镇定地俯身,又急又狠吻上了她,封澄唔了一声,乖乖地张开嘴。
片刻,他松开封澄,唇角有血珠。
“封澄,”他道:“我是谁?”
封澄喘了口气,说出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师尊。”
赵负雪清楚地听到了心头的碎裂之声,他站起身来,忽然感觉魂魄似乎都不在体内了。
她认错人了。
第49章 舌尖血
大起大落的冲击令赵负雪的头一次生出了落荒而逃的冲动。
温不戒的药十分管用,封澄喝下药后,困倦地蜷缩在床上,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师尊。”赵负雪的目光死死地锁在了封澄的身上,他念着这两个字眼,头一次恨不得自己不能把它们吞下去嚼了。
他如挥之不去的阴影一般笼罩在赵负雪的头上,赵负雪甚至觉得自己大概开始痛恨这两个字了。=
赵负雪感觉自己心一片一片地碎成了齑粉,一碰就四处漏风。
往事种种如刀子削到赵负雪的心头上,他忽然想明白了封澄若有若无的熟稔与亲近,以及打死也要留在他身边的执拗。
可她却像是透过他,去看另一个人。
“……我和他像吗。”
他的手不知不觉地绕到了封澄的发上,她的头发很软,绕指如流水,自言自语道,“大概是像的。”
一定是像得能以假乱真了,不然怎么会留在他身边。
室内一灯如豆,幽幽颤颤,赵负雪伏在封澄榻边,半响,突然咬着牙笑了。
“不能抵赖了。”他心道,“管你心里是什么人,总归今夜意乱情迷的对象,是我。”
***
夜里梆子敲了不止多少回,赵年将最后一笔账报上后,已是寅时。
周寻芳点了点头,道:“明日将账本备好,再将齐遥口供整理一份,一齐送进宫里去——临走时将烛火熄了。”
她已是几百岁的修士了,随着年岁的增长,她几乎不需要睡眠了。
可今夜,周寻芳却莫名想睡一觉。
兴许是那年轻莽撞的丫头撞得她有些头晕。
赵年有几分讶异,她并未多言,只是起身行礼道:“是,徒儿先行告退。”
周寻芳点了点头,正要合上眼睛,却听外面房门传来轻轻几声叩门,紧接着便是赵负雪的声音:“祖母,孙儿有要事求见。”
他平素鲜少有什么需要求见周寻芳的要事,更何况是深更半夜,周寻芳睁开眼,与赵年交换了一个视线,皆在对方目中读出了几分愕然。
周寻芳道:“进来。”
赵负雪推门而入,行至内室,站在了周寻芳的面前。
周寻芳皱皱眉打量他,只见他虽是看起来整齐,头发却是有些湿意,身上的衣服竟也不是赵家的东西——不光周寻芳了,连赵年也皱起了眉。
赵年道:“少家主,这深更半夜的,你有什么要事?”
赵负雪这才看到一旁站着的赵年,他微微一怔,随即行了个礼道:“院长。”
周寻芳摇摇头:“可是齐遥那边出了问题?”
赵负雪笑了笑,摇摇头:“并非齐遥出事。”
想来也是,区区一个血修,哪里会让赵负雪深夜造访。
于是周寻芳倒好奇了起来,赵年忙取来软枕扶她半坐起来:“说。”
赵负雪道:“我所前来,是为了要生死咒。”
听闻此话,周寻芳微微地眯了眯眼,哦了一声:“阿雪,我不问你今夜要生死咒做何用,我只与你说一句,按理来说,我赵家此咒,是要在大婚之仪上,三拜后而结的。”
赵负雪道:“是,所以我此次来,不是要整个咒……只要一半。”
凡咒之施加,必有媒介,赵家生死咒也不例外。
此咒为一条红线,一对指环。
红线生心头,指环携手。
赵负雪所言一半,倒也容易理解,只要成咒之时,一方不戴指环,这“指环携手”便是不成的。
来生转世,卷入前缘、独自沦亡者,唯成咒之时,痴心错付之人。
堪称自投罗网。
周寻芳竟然笑了:“……半边生死咒,从赵家建族以来,不过三人动用,无一善终,皆为孽缘,阿雪,你疯了。”
赵负雪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求祖母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