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封澄眯了眯眼睛——站在这里尚且一无所觉,若是听那血修的话坐了,此事更是觉不出不对来了。
况且她为血修,血修之体比寻常修士强健上十倍去,闻着尚且腿软,那站在一边的赵负雪,定然是反应更为剧烈了。
崔庆精光的小眼中盈满了志得意满的笑意:“此物雅名长
醉,俗名叫黑金子——虽叫黑金子,却比真金子值钱得多,这小小一盘子,往小了说,买我崔家这半座百岁堂,不成问题。
说到此处,他理所当然地等待着赵负雪的惊呼,不料赵负雪岿然不动,只用那双黑得吓人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崔庆被他盯得发毛,他吞了吞口水,继续道:“公子一定要问了,这东西为何如此金贵呢?我这就来给公子瞧瞧为什么。”
说着,他便取了一块黑金子凑到香炉上,手还没放上去,却被剑鞘拦住了。
他心惊胆战地抬头,不料赵负雪盯着他看了看,却笑道:“崔家主拍拍手,便有人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如此情形下,我着实不放心啊。”
原来是怕这个,崔庆悄悄松了口气。
想来也是,赵负雪身为赵家公子,自然是不会没听说过黑金子的名号,他方才还以为这公子定力超然,即便是有那等好货熏着,也照旧不对黑金子动心。
现在一想,嗐,什么赵家公子,什么剑骨天才,他就不信了,长醉香下,怎会有人还披着人皮?
这般想着,他也放下心来:“这样好,我把人都请出去,只叫赵公子一人独享,可好?”
赵负雪微笑着道:“崔家主诚意如此,我也不好留人,我身边这个,也一并出去吧。”
第41章 为我软肋,为我后背
封澄心中登时一紧,她不由得拉住了赵负雪的衣袖,紧紧盯着他,轻微地摇了摇头。
人,的确要救,可一想到赵负雪要孤身对上这两个不怀好意的恶徒,封澄心中便一阵发紧。
赵负雪笑容不变,他另一只手轻微地拍了拍封澄,道:“出去罢,再拖,要误事了。”
话已至此,封澄心中明白,若是她再强留,便不是做侍从的本分了,保不齐要惹得这两只狐狸怀疑。
她深深地看了赵负雪一眼,随后果断转身,走向了百岁堂的大门。
封澄只听背后赵负雪笑道:“请。”
此时此刻,二人背向而行,眼中却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深不见底的狠意。
封澄出门,几个掠身便直奔地牢而去,起落间,甚至连瓦片与枯枝也未惊动。
这般行走无声,几波巡卫便一无所知地过去了,封澄轻飘飘地落在了地牢大门前。
地牢的入口并不难寻,难的是如何进去,封澄悄悄地贴在墙边,四处一看,这地牢只有这一个大门,四四方方。
封澄定睛一琢磨,觉得这门三长两短,活生生就是个棺材模样。
守卫森严,封澄想了想,咬开手指,血作胭脂,往嘴上抹了一道,又拆乱梳成双环髻的长发,大致一揉,再将外裳的肩袖衣摆处撕了个大概。
这么远远一看,好端端一个乖巧侍从,霎时红唇滴血,墨发凌乱,袒胸露腹。
——倒是很符合常人对血修的刻板印象。
她将身上煞气放出些来,随即一步三摇,摇曳生姿地向着地牢门口去了。
地牢的棺材门前守着四个守卫,四人远远见封澄走来,竟然大气不敢出,恭恭敬敬道:“大人。”
果然有用,封澄心中大喜,她走到地牢门口,抬抬手,半死不活道:“奉上面的意思,把崔家余孽带走。”
四人闻言,犹疑地交换了一下视线,为首那人壮着胆子道:“可方才才有人说,这几个人密谋逃狱,罪无可赦,理应加刑,您这会儿进去,人大概没剩几口气了,如何能带走?”
封澄心中一突,面上却还是不显,笑道:“这可是上面的意思,哪怕里面都是死人了,我也要带走的。”
四守卫还在犹豫,封澄却等不了这几人的犹豫了,她眼一压,煞气便蠢蠢欲动:“若是误了我交差的,不知诸位的浑身血肉,够不够替我赔罪?”
这一招果然有效,见血修獠牙,四守卫当即炸了毛,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只有为首那守卫还强撑着胆气,颤巍巍道:“那,那大人公事公办,自便即可。”
封澄满意地走进了地牢,一进去,却笑不出来了。
这地牢的通道极为狭窄阴暗,从门口到第二个路口,几乎是个直上直下的坡,其后斗折蛇行更是诡异,且无比昏暗——这一路只有墙角几只臭油灯还半死不活地亮着。
这种地方,无风又无光,都不用那几个血修用刑,常人待上几天便活不成了。
潮湿而发腥的臭气扑面而来,封澄避无可避,扶墙冷静了片刻,随即面不改色地拐了进去。
地牢的尽头是一排的牢房,封澄一踏进去,脚下便忽然碰到了什么,她面无表情地低头,在看清粘地上的东西时,胸口猛地一窒。
血修吃肉和喝血,并不是什么人都吃的,世人之中,修士最佳,修士之中,天生灵力蕴足者最佳,而灵力蕴足者中,又以年轻者为最佳。
年轻人之中,又有更年轻人为修行上品。
封澄的脚边摆着一只小小的头骨。
头骨旁,是已经被吮至发灰的小小骨殖。
大部分的骨骼已经被吮吸得松散了,封澄怔怔低下头去捡,手一触上去,那灰白的小肋骨便不堪重负地散成了数节。
她站起来,心中不住地往下沉,耳边却在此时传来一声苍老的讽笑:“来一个血修,便要咂摸几口,阿欢的骨髓都被吸干了,你们还不肯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