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正是赵负雪,他垂眸看着封澄,眼底有几分不自觉的柔和笑意:“我正好碰上了崔霁,他一说,我便知道你定然提前一步来救人了。”
他松开封澄的袖子,垂眸向下看了看,不赞成地摇头道:“崔家整个院子皆笼着当世大修所绘符阵,你若这般硬闯,不等进去,便被符阵当场斩杀了。”
此时一见赵负雪,封澄便有些心乱如麻,闻言,她还是收回了注意力,道:“你有办法?”
赵负雪道:“有,只是要辛苦你一些。”
封澄:“?”
片刻,赵负雪站在了崔府门口,轻轻地敲了敲崔府的大门。
封澄站在他旁边,赵负雪身上的冷香幽幽透来,她有些面热。
赵负雪说有办法,可他没说这个办法是大摇大摆地从大门走进去!
片刻,有人来开门,见到赵负雪,来者先是一怔,又看到赵负雪身边的封澄,紧接着又是一怔。
来人似乎没想到赵负雪会来,一时间站在原地,也不请人进来,也不喊人抓人,只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摸不清此时此刻赵负雪前来的目的。
是崔霁那小子去赵家搬了救兵?还是赵负雪恰巧路过?
封澄将那人乱转的眼珠看得清楚,心
中暗暗骂了一声。
这崔家看着好端端一个世家,实则从里到外突然烂了个透,连个看门的小修士都为血修所用了。
看门修士迟疑的时间已经漫长到了一个无礼的程度了,赵负雪微笑道:“怎么?”
修士猛地回神,忙道;“我家主人近来不方便见客,还请……”
赵负雪闻言,冷笑道:“客?谁道我是来做客的?”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物来,理所当然地一抖,只见卷轴砰地摔在地上,上面纸张还叠了几叠。
“我是来讨债的。”
修士:“……”
他不敢置信地将卷轴捧来,果不其然,这上面林林总总记了不少东西,有什么灵器法宝,有什么天机藏书,有什么天材地宝……
修士将卷轴从头到脚看去,越看眼睛瞪得越大,他并不瞎,自然能看到紧跟于其后的还账时期。
白纸黑字,确凿无疑。
七月十六。
那人脸色空白地算了算——子时已过,眼下当真是七月十六了。
赵负雪脸一沉:“怎么?债主当前,你要用今日不便见客那一招来搪塞,可是要打算赖了赵家的账?”
“不敢不敢!”那修士当即一叠声地否定,随即便战战兢兢地行礼道;“小的进去请示一下主人,还请赵公子稍稍后片刻。”
他转身便脚跟不沾地跑了,侍者打扮的封澄偷偷抬起眼来,意外道:“还能这么干!”
赵负雪挑了挑眉,眉眼中氤满笑意:“出来得着急,只带了这些,世家之间大都牵扯不清,若你想看,还有更多,楚家的有,姜家的也有——不过还是崔家的最多。”
封澄对谁家欠了谁家什么东西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对世家那连篇累牍的烂账更是敬谢不敏,她连连摇头,想到方才赵负雪模样,促狭地眯了眯眼:“方才我见你当门要债,气势如虹的模样,倒还挺威风。”
赵负雪他偏过头去,长且密的睫毛垂下,他盯着封澄看了半晌,幽幽道:“不如你横枪拦路,命人当街脱衣来得威风。”
封澄;“……”
封澄:“……”
赵负雪又幽幽道:“大施淫威,当真流氓,看得可爽?”
她又恼又笑,磨牙道:“我那是事急从权——赵公子不光偷听干得熟练,偷看干得也相当老道,敢问您老藏在哪个犄角旮旯处?”
赵负雪不回答,只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那门房仿佛王八再世,慢腾得旷古绝今。封澄眯了眯眼,突发奇想道:“他会不会直接将账拿走,直接毁了了事?不用放你我进去了,也不用还账了。”
赵负雪摇了摇头,沉声道:“无论如今崔家主事之人是谁,都会放我们进去的。”
封澄挑眉,赵负雪接着道:“那账只是其一,还有一事,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的。”
“于他们而言,比起有可能逃到赵家的崔霁,一个送上门的赵家公子。”
“才是这群血修无法拒绝的东西。”
封澄似笑非笑:“你何时学了这副以身犯险的做派。”
赵负雪回头看向她,目光是瞎子也能看出来的专注与认真。
不知何时,这双眼睛看向封澄时,总莫名含着些笑意。
“你也并未拦我,”赵负雪笑道,“为什么。”
封澄气笑了,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等待着她亲口说出答案。
盯他看了半晌,封澄还是翻了个白眼,开口道:
“我不会让你在我面前出事,无论如何都不会。”
赵负雪转过身,气定神闲、理直气壮道:“所以辛苦你一些了。”
这话说得,仿佛以身涉险的不是他一样,又好像百家皆精的少年奇才不是他一样,封澄站在原地,盯着少年师尊玉树临风的背影,一时间心头更乱了。
***
听到门房的禀报,再看着递上来的账目,齐遥脸色一青一白,他难以置信地将卷轴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猛地站起来,一巴掌把卷轴拍在大案上:“他赵家是活不起了吗!才过子时,天还乌黑着,就来收账了!”
门房支支吾吾,瑟瑟发抖道:“可,可毕竟是我们欠了赵家……”
齐遥一记眼刀飞来,门房当即脖子一缩,噤声了。
齐遥在上面来回踱步,一旁的崔家之主睁着昏花的老眼,抑扬顿挫道:“赵家从前并不急着催账,莫说是过一日了,有些时候,过个几天都不会有人上门来催,今日来得这般急,想必是有要紧东西急着收了,不如先请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