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她道,“你脱下衣服来。”
封澄当即就要跳脚,赵负雪却轻轻地按住她,转身便脱了外裳。
她抬起头,愣了。
那日她亲手处理的、赵负雪周身的大小伤口,全然消弭,这具堪称国色的男体上干干净净,无一丝伤痕。
他抬手便把衣服又穿上了,周寻芳道:“你自与她说,你回来几日了。”
赵负雪道:“今天当是第五日了。”
封澄:“……”
封澄:“???”
周寻芳欣赏着这位狂妄小崽的脸色:“我赵家血脉,自有天生秘法,外器之伤,鲜少致命——你以为第一天机世家,是随便拉过几个修士来,就能做得的吗?”
她转身,示意赵年继续说:“所谓留下收尾,乃是公子要求——不过这大概要公子亲自来解释了。”
“另外,所谓领罚,不过是将公子送于藏书室,抄书罢了。”
封澄终于定在了原地,周寻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忽然笑了:“倒是有几分胆气。”
在众人探寻的目光下,封澄掐着身边赵负雪的手腕,恨不得挖个坑就地埋了。
良久,她才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一句:“赵负雪。”
“嗯?”
“解释解释。”
“嗯。”
第36章 你是我心中之人
片刻,茶水上来,封赵二人与周寻芳对面而坐。
茶水很香,是那种嗅一嗅都要花钱的香气,封澄看到对面的周寻芳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抬头道:“我本以为是个野丫头,没曾想,是个狂野的丫头。”
封澄:“……”
封澄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
赵负雪瞥了她一眼;“烫。”
封澄觉得这个流程非常熟悉,熟悉到了一种令人胆寒的地步。
细细一想,赵负雪带她来赵家这一趟,她当真是把他的长辈得罪完了。
又是在阵修的大阵中威胁要赵年的命,又是冲到赵家家主的脸上叫嚣要带着赵家公子私奔。
想道此处,封澄恨不得这一壶滚热的茶水浇在她的头上了。
说到底还是怪赵负雪,封澄转过头,狠狠地瞪他——若不是他搞出什么拜帖的名字来拖延,她又怎么会误会赵家拿乔耽误赵负雪病情?
若不是他唧唧歪歪装病,她又怎么会跑到洛京来?
正瞪着他,赵年便在一旁落座了,紧接着又是几个赵家叔伯姑婶地依次于下首坐下,赵年不轻不重地打量了封澄一眼:“不过,回来得时候正好,这野丫头误打误撞的,倒是恰好赶上了时候。”
封澄微微偏头,有些疑惑。
上首的赵家一众已然井然有序地向周寻芳汇报起来,封澄见机行事,小声询问赵负雪;“赵院长在说什么?赶上了什么事情?”
赵负雪盯着她鬼鬼祟祟凑过来的脸,一时有些出神,半晌,才道:“我赵家地下喂着一头护国大兽,百年睁眼一次,宫里那边本算的是今年冬日复苏,没曾想这几日便醒了。”
顿了顿,赵负雪又道:“镇国兽提前苏醒,是凶兆。”
封澄摸着下巴,明白了。
就像在长煌大原打仗一样,惯行巡视是规矩,突袭作战是特例。
她转念一琢磨:“可大夏多年来风调雨顺,哪里来的大凶,能让护国大兽提前苏醒?”
一转眼,她脸色凝住了。
这一年的大夏,的确没出什么大事。
出事的是赵负雪。
赵负雪低着头,喝了一口茶水:“大兽的‘吃食’还存在崔家那里,我们已向崔家递了信,明日,你便同我一起去取‘吃食’。”
封澄心中慌乱,却也觉得赵负雪这话奇怪。
按理说,护国大兽苏醒之事重大,外人根本不能掺和进去,她一介外来的修士,还是血修,去取吃食,听着便荒谬。
想也不想地,封澄便道:“我不去,你的活儿自己去做。”
赵负雪顿了顿,转过头去,沉默了。
封澄一见——得 ,委屈上了。
自打赵负雪以为她离去而分别五日后,封澄便明显地觉察到,赵负雪和之前似乎完全不一样了。
从前的赵负雪像块冷冰冰的石头,又冲又硬还动不动开口呛人,现在倒像是一锅石头突然被煮成了开花的米,虽然味道淡淡的,但咕嘟冒泡,温软又粘稠。
她索性不去想这些,这几个月来日子过得忙乱,她只顾着赵负雪装出来的伤势,竟然忘了他真正的命劫!
上面赵氏一众由且说个不停,忽然,封澄站起来,几步走向周寻芳,她不顾周寻芳愕然的脸色,沉声道:“晚辈无礼,对于大兽苏醒一事,我有线索要报,还请老尊者遣散众人。”
赵家众人齐齐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勃然大怒道:“你是哪里来的人?竟然在赵家放肆!”
“护国大兽乃赵家机密,你是如何得知它苏醒的?”
听到这句话,周寻芳与赵年的眼神似有似无地飘到了赵负雪身上,赵负雪神色镇定,稳稳地喝了口茶。
周寻芳倒也不急:“有什么事,不能当着众长老的面说?”
从前护国大兽提前苏醒,不过是嗅到了天灾,水灾火灾兵灾蝗灾等等,可今年四处的天机师都报无灾无恙,这便是奇了怪了。
封澄道:“这事容不得一点差错,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顿了顿,她轻轻地笑了:“在座中若有心怀不轨之人,误了这件大事,哪怕我把人千刀万剐了,也追悔莫及了。”
此言一出,便如同往烧沸的滚油里凭空浇了一壶开水,当即炸得赵氏族老们议论纷纷起来,几个脾气大的,拍着桌子便破口大骂,这种场面封澄见得多了,八风不动地站在原地,就当他们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