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热着一张脸,豁然站起身来,匆忙告了别:“我先回去了!”
猛地一声闭门响,赵负雪猝不及防地被关在了外面,他睁着那对美得不可方物的眼睛,缓缓地眨了眨,随后一仰头,睡倒在了门口。
次日清晨,封澄还迷糊着,陈云便亲自将红绳面具送了来,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和人牢牢地牵起来,不能松开,若真被入了鬼界,又被鬼缠上了,那可是回不来的。”
封澄道:“怎么这时便备上了,龟祭是什么时候?”
陈云挠挠头:“就是三日后了……”
封澄点了点头,低头欣赏面具,一抬眼,却见陈云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半晌,憋出一句:“还有,话说,那个,封姑娘,那个,赵公子怎么躺在外面了。”
封澄:“……???!!!”
正要夺门而出,陈云却拉住了封澄,面色上有些沉重:“还有……封姑娘,阿环家,出事了。”
“什么事?”
陈云道:“李家死人了。 ”
她霎时变了脸色——这些时日,李母一直未曾联系她,这一出事,竟然就是个大的!
西吉街同二人第一次来到时,并没有什么变化,封澄把赵负雪叫起来,随即一刻不停地行至李家居住的巷前,只见一队披挂着白布的奔丧之队吹着哀乐,撒着纸钱,缓缓地从巷子中行了出来。
她心中登时一紧,拉了一个过路人便问道;“这是谁死了?”
路人被抓得一惊,见来者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神色松缓道:“你是说这个?哎,还不是那个出了大魔的李家?前些日子,他家闺女化的那个魔,在宝华楼自爆了,这家人被半个古安的人堵着大门骂,连一步都不敢出,听说这个死人呐,就是阿环的爹!”
阿环的爹?
封澄脸色有些白,感觉自己的心越跳越快:“怎么死的?”
那人嗐了一声:“谁知道呢,失踪多日,昨夜突然便横尸在了家门口,把出来洒扫的仆妇吓了一跳,要我说,八成是他那鬼闺女索命,把他索去了罢。”
封澄的拳头骤然收紧了。
路人还待再说,却见小姑娘身边那负剑的少年冷冷地看过来,腰间寒光一闪,他当即脖子一缩,住了嘴,讷讷地后退一步,一溜烟儿跑了。
“带点吊唁的东西,我们去李家。”封澄道。
赵负雪从没在她脸上见过如此神色,他静静地把剑收回:“好。”
第一次来到李家时,封澄心中尚有逗弄赵负雪的闲心,此时又一次站在了李家的门前,封澄的心底却是不住地向下沉。
门口不知几日没有洒扫过了,灰尘、脚印,还有人为的污物横行在李家面前,巷中洒扫之人好像是特意避开此处一样,周围邻舍前皆干干净净,唯有李家门口,一地狼藉。
封澄对着门口吹了个鸽哨,半日,未见鸽子飞出。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地一沉。
此时此刻,也不必讲什么礼数了,封赵二人推门便进去。
庭院内荒草丛生,无比寂寥,目之所及,只有一座粗糙的棺木,以及憔悴的妇人。
她见到不请自来的二人,目光顿了顿,转移开:“……他也死了。”
封澄道:“把尸身给我看一看。”
李夫人动了:“……什么,什么意思?”
这是个机会,封澄道:“我并非有意冒犯,只是被送到门上的尸身,一定有古怪。”
李母的眼神登时亮了:“你知道的对不对!!他不是自戕,他一定是被人害死的!!他一定是!”
赵负雪上前一步,隔开了即将扑上来的李母,皱眉道:“先来查验。”
封澄不作犹豫,她心中怀着莫名的预感,持着锋利小刀,缓缓地剖开了李父的腹部。
李母紧张地看向她。
霎时,一张雪白的素绢赫然跳入封澄的双目中!
赵负雪面色凝重,他上前一步:“……是阿环吞下的状纸。”
一颗心重重地落在了肚子里,可却砸得封澄胸腔生疼。
雪白绢布沾了阿环的血,又沾了李父的血,父女二人的血脉交融,成了这字字句句,椎心泣血的血红罪状。
目光落在最后一行——为女李芳环讨回公道,慈父血书。
耳边缓缓传来李母的声音,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字字破碎。
“……他,他不是害死阿环了吗。”
封澄闭上了眼睛。
他的尸体已经轻微的腐败了,显然不是昨日的新尸,她甚至觉得,可能在李父失踪的第一日,便已经身死了。
皮肉外,有魔气侵吞的痕迹。
李母已然颓然几步倒在了地上,赵负雪却蓦地皱了眉,走向绢布道:“这是什么。”
封澄捧起绢布,细细一看,拿指尖抹了抹:“……这块似乎不是血迹,是红油彩。”
顿了顿,她嗅了嗅:“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几文铜板一罐子那种,红些的角儿都不会用。”
血书上为何会有红油彩?
赵负雪点了点头,一旁的封澄沉思片刻,脑中隐隐将这红油彩与一物对上了。
她捧起罪状,字字句句看,片刻,她收起了绢布,道:“阿环指认了往年龟祭神女的藏尸地,林林总总有十几个,另有侵吞良田,纵奴行凶之事,不知凡几。”
她年纪小,骤然碰上了这种恶事,很怕,可没躲。
阿环谁也没告诉,细心搜罗罪证,小心翼翼地写了一整张的状纸。
然后怀着正义凛然的天真,走上了陈氏山庄的大门。
“陈家这群畜生。”封澄慢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