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乱跑,不要让我担心。”
阵盘在赵负雪的手中重新露出了流光溢彩的灵气,灵流如潮水,逐渐从四处奔涌而来,缓缓地填补了千疮百孔的大阵。封澄心虚,又看着不懂,于是尴尬地呵气暖手,装作鸵鸟,老实了片刻,这沉默的氛围又令她忍不住开口道:
“我没想到,”封澄道,“师尊会开口令他们回去。”
他从来冷淡,瞧起来不像是这么会体恤人的。
“凡人寿命短暂,生死须臾,相聚之日并非许多,”赵负雪淡然道,“我并非不近人情之人。”
他从前的日子过得缓慢而钝痛,年节之于他,不过是平添烦恼的日子。
赵负雪垂眸,专心修补着阵盘,搅合出了今晚这摊烂事的封澄乖乖地跟着打下手,勤勤恳恳地灵石填进阵中。
不知为何,封澄有些走神。
护城大阵事关一城生机,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无论是当年行遍天下,仗剑除魔,还是如今这般种种,赵负雪从来都是将护佑苍生作大道来修行的。
想来身体旧伤,大抵是当年仗剑所留。
再看向支着病体的赵负雪时,她心中莫名多了几分敬重。
她也要护好赵负雪所行的天下。
第119章 徒婿
光阴流水,一去不回,三年一晃而过。今日洛京的热闹非凡,原因无他——宫中要选入宫伴读的孩子了。
中宫无子,皇帝子息单薄,眼瞧着已然年迈,国本不定,最终抱养了宗室子刘润入宫,作太子教养。
围在告示前的人头攒动,陈还废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其中挤出来,挤出人群了,便见到一身白衣,沉静站在人群一丈外的姜徵,其人仿佛与等闲人格格不入似的,那股莫名其妙的仙气足以让所有人绕着她走,登时,陈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老头子要的炼丹材料齐了么?他别是等急了掀炉子,”陈还埋怨道,“放着天机院库房的药草不用,非要什么新鲜的药草。一天天的,毛病忒多。”
她穿着一身墨绿劲装,头发只用一根簪子固定,人却早已褪去了年少时那番圆润,样子是锋利了许多。
这些年内院修行,接触是不可避免,陈还从来不爱和世家子打交道,可姜徵自打三年前年夜失踪告了半月的假后,再回到天机院时,陈还便瞧着她顺眼了许多。
姜徵不语,只是沉默着等她走来,然后在陈还离她半步远的距离转身,抬步走去。
“都齐了,”她沉静地讽道,“若不是你挤去瞧热闹,兴许还能早两刻钟回去。”
陈还噎了噎,半晌,才道:“宫中秘辛,过继太子,我们做平头百姓的好奇些多么正常,你以为谁都像你一般?话说回来,姜少主,你有没有一手消息能给我八卦一下?”
姜徵步履不停,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你不要命的话,我倒是不介意。”
陈还缩了缩脖子,感觉似乎又把刀在脖颈上擦了擦似的,她悻悻道:“阿澄找你打听消息,你倒是从不怕她丢命。”
姜徵呵地冷笑:“若你能在我手下过三十招,你也能像她一般。”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一个阵修,和这俩刀修剑修比什么?陈还气得也闭嘴了,打定主意一路上不搭理姜徵,走了几步,姜徵却突然开口了。
“阿澄什么时候回来?”
陈还一怔。
这些年的封澄渐渐地不怎么留在天机院了,时不时便缺课不来,一问,便是又接了案子去外面除魔了。
只有一次,姜徵某日深夜,从武场抬头,见她血痕满身,踏月而归,奔向鸣霄室的背影。
那便是半年来,她唯一一次见封澄了。
封澄从前爱热闹,后来新学生众多,她却成了天机内院中最令人陌生的师姐。
陈还低下了头,轻声道:“……不知道,她说是这几日回来了,前些日子的消息,听说是已经快到洛京了。”
话毕,二人皆有些沉默。
二人一路同行,很快便到了天机院后街,夏日炎炎,不免口舌干燥,不约而同地,两人一同向着从前常去的茶水摊走去。
还未走近,忽然听见前头几句笑语。
“呦,我当是谁,原来是咱天机院建院多年来唯一一个凡人?怎地,您那老母亲只为你跪求来了入院的名
额,却没给你求来买甜水的钱么?”
茶水摊旁设了一面馆,一年轻伙计带着头巾,穿着有些油腻腻的短打,脸倒是很是清秀白皙,一红,便红得如同灯笼。此人低着头抹桌,仿佛什么都没听到,抹布几乎要将桌子抹出一个洞来。
姜徵与陈还对视一眼,陈还打量了打量,有些愕然道:“听着像是外院这届的新学生,凡人之身做了天机院学生,闹得满城风雨,叫……叫什么,何守悟。”
顿了顿,陈还又道:“此人入学的法子颇为……是他老母带着太祖时的手信,跪在天机院门口三日,最后连皇帝都惊动了,才莫名入的院。”
话还没说完,身边却没了人影,姜徵早一步上了去,陈还吓了一跳,连忙一把抓住她:“你多管什么闲事,若是你们打起来波及到这凡人,信不信他老母亲带着太祖手信跪姜家门口去!”
这么拉扯间,那几个天机院学生端着甜水,若有若无地便堵在了面馆前头,白皙男子见状,打起抹布便要回内堂,还没走几步,后颈却被拉住了。
“小爷和你讲话呢,”那恶少不满道,“你转头就走几个意思,我们买面。”
这几人看似买面,实则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几个本来要进的客人瞧见这几张脸,也都绕道而行了。何守悟被拉了个踉跄,险些滑倒,多亏是支了旁边的桌子才站稳,当即回头含恨道:“这是面馆,我不过一个跑堂的,洒扫收拾使得,伺候客观解闷却不是我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