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灵石显然是不够大阵启动的,士兵如蒙大赦般把手上灵石递过去。
姜徵方才的怒意已渐渐地平息下来,眼下盯着这士兵头子,目光中便逐渐地多了几分审视的森寒。
“你是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我,和姜家作对……胆子很好,叫什么名字?”她慢慢道。
“秦楚,”士兵头子笑了笑,“犯不着和姜家作对,我可没见到这儿有什么姜家人,你有身份凭证?”
姜徵下意识往腰间一
摸——腰牌没了。
她暗暗一皱眉,想来是方才缠斗,不防便掉在哪里了。
秦楚接着道:“且城门士兵,皆为圣上亲军,为圣上所辖,莫说姑娘没什么姜家令牌,即便是有,我等也不必听命。”
说着,秦楚便拿着灵石,径直向阵盘上安置,姜徵眼见着大阵即将启动,一时间什么也顾不得,抬手拔刀,便向秦楚肩头而去。
秦楚只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姜姑娘,”她淡淡道,“这点儿灵力,拦不住我。”
说着,她便从腰间拔了守城的佩刀——那长刀已经有些锈了,十文钱便能从收破烂的那里买一把,随即这把长刀轻飘飘地隔开姜徵那把名家呕心沥血所铸宝刀,颤开了一线抖动的寒光。
被这把刀格开的瞬间,姜徵的脸霎时地惨白,她紧紧地攥着长刀,半晌,刀尖由且颤抖不已。
她忽然便想到了封澄那句半讽半笑的调侃。
——姜少主,那令牌为你挡了几刀几剑啊?
天生住在权术的云端,日子久了,她只觉得带着姜氏令牌,天下便是通途,只管随心直前。
可在生死刀尖,这令牌之重,却重不过一把生锈的长刀。
她猝然捏紧了拳,这几日来不及修理的指甲霎时将掌心压了四个鲜明的血痕。
“……好。”
沉默许久,姜徵收刀,转身向城头走去,心中陡然是破罐子破摔般的狠绝与胆气。
若不是她受骗遇险,封澄也不必与那季怀德赌命——既然保不了封澄,那么她这条命也不该欠她的。
在她将要飞身而下的刹那,后衣领却被忽然一拉,姜徵有些气急地回过头来,正正撞见秦楚掩在盔甲下的眼睛。
“我说,你先不用这么着急,”她指了指远处,“阵法还没有完全打开,灵力足够的话,大概能轰个容许一人通过的小洞。”
姜徵顺着秦楚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月色之中,有一人手拎一胖大家伙,御着剑,踉跄却极为迅速地向城头而来。
秦楚饶有兴味地看着那把剑:“时间不多,我尽量在阵盘烧毁的最大限度之内添灵石,你家财力如何?够不够补上这一个洞的空缺?”
姜徵的耳中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抓着城墙,怔怔地看着不远处跌跌撞撞的身影,心中的重石忽然便狠狠的落了下去,砸得心口往下一片荡响。
第118章 并非不近人情之人……
封澄提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喉咙已经泛出血腥气了,灵力枯竭又被强行逼出来的感觉并不太好,偏生手下的肉票又不老实,总是伺机蠢蠢欲动,令封澄这一路走得属实艰难。
城门已近在眼前,季怀德挣了挣,小心回头看了一眼,道:“已经到城头了罢?”
不知是不是封澄的错觉,她似乎觉得城门之上隐着一层淡淡的灵流。
她不语,把人提起,艰难无比地在城墙之上落了脚,还没喘均匀了气,便看到了一旁的姜徵,她神色上有几分掩饰不住的欣喜,更多的却是焦急。
耳朵嗡鸣,隔着嗡嗡作响的灵流,她试探地动了动,确认自己没有破开大阵的能力后,反而平静了下来。
那边的姜徵见状,似乎在沉吟了片刻,终于咬了咬牙,唤了个守城士兵来,毫不迟疑地脱下簪子递过去,紧接着,指了指姜家的方向,做了个快去的手势。
封澄看得清楚,她的意思是,带着信物去找姜家人。
今夜迟归,尚且能找借口搪塞,而把事情捅到姜家那里,姜徵所作所为,便遮掩不得了。
于姜氏少主而言,这大概比要了她的命还要严重。
“喂。”封澄叹了口气,转而看向了季怀德,“你办砸了事,上头有没有老大罚你?”
穷途末路之中,反而令封澄生了些不合时宜的闲心。
季怀德抬起眼来,看着她,目光中是说不出的愣怔。
“别看我呀,”封澄耸了耸肩,“想想就知道了,敢绑姜氏少主,背后的主使人绝不是区区一个四方会,你不过是个给人打下手的。”
她来洛京半年,虽对洛京的世家到底有多大能量没概念,但一想到同为家主的赵负雪,封澄心底登时有了斤两。
作为赵负雪亲徒,她平素里也多少体验了赵负雪的护短。
同为世家,且绑走的还是少家主,姜允下手不会比赵负雪轻的。
话音落下,她感觉到季怀德僵硬的身体忽然松动了一下。
“……”
他不轻不重地拉了拉封澄衣角,目光中是说不出的祈求。
封澄斜睨了一眼,忽然间便恍然大悟——城门当前,姜家人要到了,季怀德跟她回洛京,按着官律去天机所,将背后指使之人一五一十地讲出来,姜家并非不知轻重之人,必会谅他苦衷,到时候他虽受些牢狱之苦,可却保全了命,划算的很。
至于为何到了城门才肯反水——若是黑衣人半路察觉不对,他岂不是要被当场清理门户。
思及此处,封澄顿时觉得自己拎着个胖子夜奔半座城的举措变得好笑起来,她咬牙把人拎起来,心想:“你涮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