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负雪不知去向,封澄本就心乱如麻,此时又不知从哪里冒出个奇怪的姜娘娘来,登时把她的三分火意激成了七分,她手一甩就把人往鸣霄室外关:“我师尊人没了,眼下什么也顾不上,不见!”
“那个……”冯回尴尬道,“封姑娘,这不能不见啊!这是咱们皇后娘娘的旨意,违背了不好听。”
“……”
修士从来只认天地,不认人皇,她是打算做天机师了,可又不是卖给朝廷了,皇后娘娘又不能降雷劈死她。
封澄不管,只把一个老头往门外挤,冯回叫苦不迭。
他怎么就忘了,封澄在拜入赵负雪门下的当日,还敢挟持姜徵公然威胁,眼下不过是在赵负雪面前乖巧了几日,他怎么就忘了这是尊如何不听管教的煞种呢。
“等等等等!封姑娘,即便您不顾自己的名声,怎么说也要稍微顾及一下赵先生嘛,他一生清名,有个大逆不道的徒弟,传出去可让他怎么做人嘛。”
封澄关门的手一顿。
冯回见有戏,眼睛登时一亮,他趁热打铁道:“况且姜娘娘为人最为和善,赵先生前几日还去拜访过的。”
猝然间,封澄便想起了那日赵负雪穿着礼服、佩着长剑的模样了。
“那日出门,原来是见这位姜娘娘去了吗?”封澄默默地想,“……身体不好,为什么还要出门见人呢。”
顿了顿,封澄怀着莫名的心思,道貌岸然地清了清嗓子:“……好吧,我去。”
***
按理来说,入宫见贵人娘娘是要穿正装礼服的,封澄无心收拾,只催促着冯回快些走,冯回见了无法—
—这祖宗肯出门已经不容易了,别的也就不强求了。
封澄忐忑不安地坐上了辘辘马车,车子向宫门驶去。
待到了朱紫的宫门前时,马车停了下来,紧接着,便有两个白衣宫女上前来,挽着她的手,送她坐上了一顶小轿子,小轿子又行了些时候,封澄越等越想翻白眼,心想:“小小一座宫室,还能困住个修仙的?御剑过去就是了。”
这么想着,她心念一动,引剑出鞘谁知腰间长生却一动不动,封澄有些愕然,抬手又引,长生却像是骤然哑了似的,任凭她千呼万请,仍是不肯出鞘。
时至如此,封澄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本充盈在经脉里的灵力荡然无存。
在宫中,竟然是无法用出灵力的,封澄心中微微一紧——进宫这一举措,似乎是太过冒失了。
人已经到了宫室前,便再无后退的机会,封澄两眼一闭——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管他来者善不善,见招拆招就是了。
可被人从小轿上请下来时,封澄心中艰难建立起的斗志一下子便被狠狠的打击了。
入目之地寸寸森然,人人屏息凝神,寂然无声,一堂之中数十之人,竟然连大些的呼吸声都听不到,封澄猝然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与座上女人相对。
女人穿着一身鎏金绣凤的广袖长袍,珠光宝气,威严明艳不可方物,一双凤眼妩媚动人,可看向人时,便有着无可躲避的、捕猎者的目光。
当今的大夏皇后,姜允。
姜允微笑着道:“终于让本宫见到你了,封澄。”
封澄警惕如同误入了他人领地的小兽,浑身的毛都齐齐地炸了起来,她年岁尚小,虽有几分天生野蛮的机灵,却还没学会虚与委蛇的笑脸:“把我叫来做什么?”
说话间,封澄本能地调动着周身灵力,逼着灵流不断冲击那道若有若无的禁锢,姜允微笑着,一抬手,一旁侍立的宫人寂然无声地齐齐退下。
偌大的宫室森严高耸,姜允微笑着,从高台上缓缓地走了下来,身上的珠串声丁零当啷。
“不必白费力气了,”姜允道,“这宫中并不只有你一人是修士,过去的,现在的,将来的,无数人试图冲破这片禁锢,可你知道结果为何吗?”
“……所有人,所有的修士踏入皇宫之中,都变成了,身无灵力的凡人,无一例外。”
封澄道:“少说废话,你要我来做什么?”
姜允微笑:“前几日,洛京中流传了一段十分有趣的留影……姑娘想必有所耳闻。”
封澄不躲不闪地直视着她:“是你把留影放出去的。”
这段留影的流传,令封澄一度登上了洛京的风口浪尖,她几乎成了罔顾法度、好大喜功的天机逆徒。
封澄抬起头:“是你动的手。”
谁知姜允却轻轻地笑了,唇边勾起的弧度美艳动人:“啊,留下这段留影的人的确是本宫,可将留影散播出去的,却不是本宫。”
顿了顿,姜允道:“你想知道是什么人把留影散播出去的吗?”
“是你的好师尊。”
刹那间,封澄周身的血液冰凉彻骨,她怔怔然站在原地,心中想;“这女人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口中封澄却道:“你胡说八道。”
姜允笑了:“前几日,在你关禁闭之时,尊者曾来拜访过本宫,你知道的吧?”
从姜允口中得出的事实令封澄如同一根石桩子一般定在了原地。
“尊者来请本宫做一件事情……看在当年情面上,我答应了。”
“做了什么事。”
姜允轻飘飘地碾碎了脚下的一粒雪白珠子。
“秘密……这是本宫与他的私事。”
这句“私事”却骤然令封澄的心底不是滋味起来,她微微低头,敛下眼中异色:“既然是你与师尊的私事,有和我有什么关系?”
姜允微笑:“当然是与你有关,才会叫你来……封澄,本宫拿过来人的眼光奉劝你一句,你不该与赵负雪扯上关系,一分一毫都不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