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血修,封澄不住地皱眉。
黄笳道:“姜太后当年杀的那批血修,卷土重来了。”
“……姜徵不会把人放进来。”
“放血修进朝的人,是皇帝。”
封澄微微愕然。
黄笳道:“将军知晓,皇宫有阵,凡修士入阵,皆为凡人。以此求得皇室安稳。”
封澄点了点头,这点儿她清楚。大夏皇族,祖祖辈辈皆为凡人,娶得天机世家女子,一入宫门,也成了凡人。
姜徵便是如此。
可在这阵中,却有一例外。
血修。
血修食人,躯体的强度绝非寻常凡人可及,即便是进了阵中失去灵力,还有着远胜于凡人的身体。
黄笳道:“如今的皇帝胆子小得很,宫里没血修便睡不着,生怕哪里冒出个天机师来割了他的狗头,于是呢,把那帮吃人的孙子放进宫里当亲爹供着,你说说,这算什么事。”
封澄垂了垂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血修要吃修士,小皇帝要打压修士,这两方殊途同归,当然能尿到一个壶里去。
可若是修士被吃,还手打人也是疼的。
那么作为软柿子的凡人,填填牙缝行不行呢?
如此举动,简直是与虎谋皮。
不知怎的,封澄想起了姜徵少女时摇摇晃晃走进宫里去的背影。
猝然间,她想到了一人,抬头道:“镇国神兽呢?它不
守着皇族吗?”
黄笳随手端起放在一旁的茶水,润了润唇,道:“你说它?这事更离谱了,它几十年前忽然消失不见了,连灵力也一同消失在大夏,一开始人家还当它老人家犯懒睡觉去了,谁料这祖宗一丢便是几十年!你说那小皇帝为何怕成这样?护着他的镇国大兽没了,一介凡人,站在满地天机师里头当老大,谁服他?反正我是不服。”
封澄用力闭了闭眼睛。
八方哪里去了?
和她一起在天征四年。
这茶水似乎不是很合黄笳的口味,他端着茶杯咂了咂嘴,继续道:“这些年来,那狗皇帝破事不知干了多少,就仗着持劫死了,天魔消停不少,天机师没那么金贵了,将军可知现在朝中正当风头的是哪一派?何家!一个正经修士都没出过的何家!深受狗皇帝器重!”
封澄皱了皱眉,消化着这些年的消息,默了半晌,她猝然想起破旧马车上的何家小姑娘。
方才她还奇怪,何家这种没出过修士的人家,出了个修士,应当呼风唤雨地护着养着才对,怎么反而要把人远远地送走?
现在一想,倒是明白了。
作为一个与大夏皇族站在一起的、只有凡人血脉的纯臣,是不能允许血脉出现秩序外的差池的。
有修士出生,便意味着,他们有一线不和大夏皇族站在一起的可能。
黄笳啧道:“而且啊,小皇帝——不对不对,他现在都老成老头儿了,是老皇帝了。他不肯按律娶一修士作妻,于是没有身为修士的皇后共治,姜太后名分上都是人家母亲了,帝后共治,总治不到她一个太后头上。”
封澄静了静,慢慢地笑了:“好舍得的小子,无后,便无嗣,这是打算百年后,将皇位拱手给他人了。”
黄笳道:“还有,这老皇帝上位修史,把长煌之战报了个全军覆没,天机铁骑被他一笔写死了!老东西还想在史书上泼将军脏水,好在姜太后据理力争,勉强保住了将军清名。”
封澄道:“你消息倒是灵通。”
黄笳点了点头,又道:“不灵通不行啊,没点消息,早叫人捉死了。还有,如今血修派为首的,叫什么……叫齐什么的,颇受那老皇帝倚仗,如今已嚣张得不怎么像人了,这不就这次替崔家出手的便是血修,想放血削肉,慢慢吃我来着,被我跑了,嘿嘿。”
他说着,炫耀地举了举手臂,温不戒的药十分好,他的胳膊上布条落下,只见一片新生的皮肉。
封澄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多谢你。你是从哪里逃出来的,我替你算账。”
黄笳大喜,眼睛都亮了:“我倒想找他们算账,可他们头儿下手太狠了,打不过!”
封澄瞥了他一眼:“出息。”
黄笳道:“不过将军,咱还是别去了。您老好不容易回来,他们都想见见你。”
封澄垂眸,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犹豫许久,才终于将憋在胸口的话问出了口:“……还剩多少人?”
黄笳的眼睛暗淡下去,片刻,他抬起脸来,依旧是闪闪发亮的眼睛:“八十八人,算我的话。”
这个数字令封澄心口一痛。
黄笳道:“还算多的了!一开始,大伙儿没打算能活下来,谁曾想能活下来这么多人。天机铁骑近些年来也不那么冲了,谁没事干往脸上挂个铁骑的招牌?大伙儿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日子过得比将军在时还滋润些,至少不用日日起来晨练嘛。”
可是如此,他却对为何被血修掳走绝口不提。
封澄沉默许久。
天机铁骑身为天机主将亲军,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举世罕见的英才。
当年极盛时,有足足七千余人。
如今,只有八十八人。
几乎死尽了。
黄笳觑着封澄脸色不对,慌忙道:“天机铁骑也不是都在这里,还有好多人回了自己老家,现在做主将的那个崔家小子人并不很烂,请辞的,他都放了!”
封澄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如今这八十八人靠什么作活?”
黄笳心虚地错开视线。
封澄察觉不对,危险地眯了眯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