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澄咳了咳,若无其事地错开了视线。
方才一时情急,她心中总想着化魔一事,可又放不下将临大劫的师尊,只好出此下策,趁人不备,把人绑走同路了。
一路上,赵负雪拒绝和封澄说话。
陈云极为珍惜这个招揽高手的机会,又对着封澄极力夸口陈家众高手的丰功伟绩:“我爹是天下数得着的大人物,响当当、顶天立地的男人。当朝皇后娘娘姜允曾亲口夸赞过我爹,说他‘忠肝义胆’‘举世无双’,你若是做了我陈家的门客,出门只管横着走。知道当年的怀良之战吗?我爹……”
他离了爹简直没法说话,封澄终于听烦了,她沉吟片刻,幽幽道:
“你们陈家,给血修供粮吗?”
陈云一怔,随即声音更大了:“我们陈家的膳房是千里挑一的好!天香楼厨子,地珍楼掌勺,你想吃什么就叫什么!”
封澄慢慢地道:“是吗?只是我身为血修,一顿要三对童男,三对童女,每月一个修士,剥皮拆骨,大锅慢炖,你们也能做?”
世界安静了。
他终于像被掐了脖子的鸟一样,小心翼翼地向后挪了挪,半字招揽也不敢说了。
赵负雪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
一行人到达陈氏山庄时,夜已沉了。
山下防卫森严,月色照着立在山前的碑,碑上是四个大字,乃当代名家所书“陈氏山庄。”
封澄站在原地,抬头看向这座陈氏山庄。
在西琼之地,能有这么几座山头,不可不谓之豪贵。
真是苦寒之地,一株奇葩。
恰在此时,符到了时间,轻飘飘地从二人手腕处落下,赵负雪猛地退开三步,抽开了自己的手。
他冷冷道:“你想入伙,只自己去,我不奉陪。”
封澄偏了偏头,轻轻地贴近赵负雪,赵负雪皱了皱眉,正要推开她,却听她的气息轻轻地扑在了他的耳畔。
“……古安化魔一事重大,赵公子当真要放着到手的线索不要吗?”
他冷淡道:“你信那妖魔鬼话。”
封澄抛着手里天机册,薄薄的灵器在她手中一上一下,她道:“不怎么信,但有一点,令我分外在意。”
赵负雪定定地看着她,封澄眯着眼睛,微笑道:“天机玉册有记,陈家上个月报了十七人的死讯。”
霎时间,赵负雪背后一凉,他沉声道:“什么意思。”
封澄看着一片漆黑的陈氏山庄,轻声道:“修士寿命悠长,此地又没什么天灾大魔,到底发生了什么,能一口气死十七个修士。”
他脸色微沉,终于,他盯着封澄的脸,缓缓开口道:“……你很会多管闲事。”
山风骤起,掀动了她的衣角,封澄定定地看着他,片刻,点了点头。
赵负雪道:“而且还纠缠不休。。”
封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合上玉册,笑了。
“师尊,我是为了救你而来的。”
赵负雪怔住了。
陈云走到山腰,站在前面,回头大声道;“封姑娘,赵公子,你们还在下面做什么?”
在重重回响中,隐藏在夜色里的莽莽群山,仿佛数头漆黑的野兽。
第6章 绑架了个随身保镖
其实这陈家的家主,她倒是认得。
长煌之战前期,她曾领兵深入魔族腹地,不料中途惨遭截杀,天机军头批尖锐无法脱身。
原由则是,陈家家主陈风起叛逃,携陈家秘术之卷,归入魔族,泄露军机。
方才还没反应过来,等到了陈云说什么皇后娘娘夸赞,什么怀良之战时,她才将此人与那日叛逃的陈家家主所联系到一起。
思及此处,赵负雪的眸光微动:“你待如何探查,去请搜查令?”
封澄道:“打草惊蛇,暂且不必。”
赵负雪皱眉看着她。
兴许是方才灵力大爆,又受了伤的缘故,这妖女的脸显得分外苍白,她年纪不大,应当还是对镜簪花的年纪,可此时却灰头土脸,嘴角挂血,看着好像是被踹了一脚的灰扑扑白猫,或者是沾了一团泥巴的汤团。
即便是这样狼狈了,还目光闪闪,眼底似乎点着一簇热烈的火。
“……”
不知为何,赵负雪觉得这双眼睛并不讨厌。
封澄笑眯眯地绕到他前面,手指往他腰间探去:“还有,要查东西,还是把这个收起来为妙。”
赵负雪腹部肌肉霎时紧绷,他感觉到一只手将他腰间的天机玉牌缓缓地取了下来。
他双臂环胸,有些意外:“怎么说。”
封澄道:“世家这种地方嘛,一整个山头的人都沾亲带故的,见了天机师一个比一个口风紧。咱们找几个看着像服丧的人套点话,看你是天机师,谁敢走漏口风。”
在陈云这少主的带领下,封赵二人畅行无阻,他将二人引到一山头,道:“今夜先在此安置,等我爹爹出关后,我上报爹爹,再给二位安排雅间。”
她微笑着挥挥手,把一步三回头的陈云送走。紧接着回身对赵负雪道:“山下侍从,有个头戴素银花的女修。”
赵负雪抱着剑,半晌,封澄听见他道:“我不和未通名姓的人同行。”
她微微一怔,随即脸便笑得分外灿烂:“姓封,单名一个澄字,无名小卒,往后江湖,还请公子多多担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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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素银花女修年轻稚嫩,封澄长了一张纯良无害的脸,几日来回,那女修便与她一见如故,放下警惕。
封澄以下山安魂为由,刺探出了消息。
她犹犹豫豫道:“当日他神神秘秘的,问也不说,只说是家主亲令 ,不得泄露,我心中实在放心不下,偷偷听了些,依稀记得是个什么‘花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