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急了还蹬鹰呢,人家这么大一个人,豁出去了一条命来搅天动地,不可能只闹出来一点水花儿的。
秦禅月与柳烟黛刚说到此处,偏间外边传来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随后不过两息,赵嬷嬷的声音便从厢房外传进来,她道:“启禀夫人,世子夫人——”
秦禅月给了柳烟黛一个眼神后,转而继续躺在了床上,闭眼做昏迷状。
眼下这两拨人得慢慢搅和着呢,还不到她出场的时候。
现在这些仇怨跟她可都没关系,她是不会掺和到这些脏事儿里的,不如两眼一闭。
柳烟黛则赶忙站起身行到门外去。
偏间简陋,没有什么内间外间之分,她行到槅门外后,小心将槅门关上,然后与外头的赵嬷嬷道:“赵嬷嬷来了——世子那头有什么消息回来?”
面前的赵嬷嬷是着实忙了半个时辰,身上汗如雨下,将薄薄的锦缎衣裳都浸润透了,额头上都带着汗,一开口,声音都跟着发颤:“世子身上的箭取下来了,箭弩未曾射中要害,人没死,但是世子中了毒,说是那黑心肝的贼妇人在箭上涂了毒,逼着主位老爷夫人带着自家孩子去前厅,要重审她儿子残废一事,也不知是发的什么疯!”
顿了顿,赵嬷嬷又道:“老奴这趟来,是侯爷来问,夫人醒没醒,醒了需一道儿去前厅去。”
周子恒一个人怕是压不住这一群世家,他也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支撑,比如他的妻子,秦家的嫡长女,镇南王的好妹妹。
当然,若是秦禅月能直接将镇南王从隔壁坊里请过来就更好了——镇南王一旦坐在这前厅里,谁都不敢冒头来的。
可惜了,秦禅月早就料到了。
柳烟黛为难的摇了摇小脑袋,道:“婆母还晕着,不曾醒来。”
赵嬷嬷无法,只能再折返回去,匆匆赶回到前厅中去。
柳烟黛瞧着赵嬷嬷这蹭蹭跑过去的劲儿,心底里隐隐冒出来一点八卦欲来。
前厅到底……闹出来什么了?
——
此时,前厅内一片死寂。
忠义侯说出那一句话“我儿坠马”之后,前厅之内的老爷和夫人们都有片刻的茫然。
此时正是午后,烈阳灼灼之时,但前厅内门窗紧闭,硬是一点光都不曾透进来,这前厅内无端便显得幽暗。
盛夏时的蝉似乎也被这血腥气浸染,不敢冒出一点动静,前厅之内的地面上齐整的摆着八个担架,担架上躺着的人都是有气无力、面部青紫,血腥气弥漫在四周,使人呼吸都越发逼仄沉重。
别说蝉鸣了,这些夫人们几乎连自己的心跳都听不见了,只觉得耳廓一阵嗡鸣,手脚冰凉,人都要晕过去似得,她们捂着胸口,目光茫然的去看地上的儿子,随后又转过头,去看自己的夫君。
他们的夫君也是一样的迷惑。
这群老爷和夫人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曾经在外面做过什么,所以眼下被逼到面前来时,自然也不明白忠义侯所说的是什么事。
“什么坠马?”便有一位威严的长辈冷声询问自己倒在地上的儿子,他道:“忠义侯所说之事是指什么?”
这一位倒在担架上的公子姓黄,黄公子伤的并不重,他运气好,只是腿上中箭而已,死是不会死的,最多在床榻间躺上几个月。
但是谁能想到这箭上有毒呢?
所以这位黄公子也被抬来了。
黄公子最初中箭的时候,除了震惊与剧痛之外,最多的是怨恨。
彼其娘之!
一个外室子!一个卑贱的姨娘,竟然敢对他动手!待到他好了之后,定然要杀了这对母子,将他们的手脚剁下来,将他们的眼睛挖出来,耳朵割掉,舌头砍断,丢到茅厕里面去,让他们活生生溺死在里面!
这两个人射了他一箭,他得千百倍的还回去才是!
但黄公子很快就没有力气恨了。
因为他这条射伤的腿突然开始发麻,麻到几乎都感觉不到这条腿的存在,且,这种麻意从腿间往上蔓延,现在已经快要爬到腰上了。
侯府的大夫说,这是毒!且不知道是什么毒,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作用,会导致什么后果,更别提怎么治了。
南疆产毒,各种草木茂盛,各类虫子翻涌,所以总会冒出来各种稀奇古怪的毒来,什么样的都有,大陈临近南疆,难免被这些毒侵入,这些毒太多了,几种相似的药性能调配出完全不同的毒药来,看着是一个效果,但解毒用的东西却相差万里,寻常大夫根本没那个本事去管,最终,只能去方姨娘那边下手。
既然毒是从方姨娘那边来的,那去找方姨娘,总应该能找到些东西来吧?
只是大夫去找方姨娘之后,不过片刻,他们所有人就都被抬到了前厅来,黄公子瞧了也觉得心里生疑惑。
他中毒了啊!现在最关键的是找解药!可这群人将他们搬运过来做什么?
直到侯爷问了那话之后,黄公子才恍然大悟。
竟然还是因为上次的事情。
眼下,听见自己亲爹发问,黄公子倒在担架上下意识反驳道:“爹,那都是误会!就是前些日子,我们约周三公子去骑马,结果周三公子从马上跌落下来摔坏了腰,他便认为是我们害了他,但这跟我们无关啊,当日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瞧见了。”
他可不能承认这件事。
那些恶事,背地里做做就算了,放到明面上谁会认呢?真要是认了,他就完了!以后被人拿住了把柄,保不齐这辈子都毁在这了!
黄公子否认的同时,其余的公子们也跟着搭话道:“没错,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是这女人疯了!非要将这个罪责扣在我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