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啊,大少爷登了世子爷的位置,肯定不会给三少爷留什么活路的,保不齐直接把这一对母子送到乡下庄子里面,关一辈子呢。”
两个嬷嬷正碎嘴子碎的高兴呢,突然间听见身后爆发出一声尖叫,两人都惊得回头去看,就间方姨娘竟然拿起了药锅,轮着往她们俩脑袋上砸!
“贱人!贱人!”方姨娘已说不出更多的话了,她那样恨,只能尖锐高亢的喊着这两个字,将这两人惊的跪地上磕头,脑袋上被砸了好多下,也不敢躲,只匆忙跪着磕头。
方姨娘再怎么落魄,处置两个嬷嬷也是可以的,倒是她们俩,背后议论主家,可是要被罚月钱的!再严重一点,会被赶出侯府去!
这些大户人家,最忌讳下面的婆子们碎嘴子搬弄是非,将府门里的丑事传出去了。
这样想来,两个嬷嬷便被吓得连连讨饶。
侯府这门庭可不容易进来,每日都给膳食,还给新衣,主子高兴了还给赏,回了乡野里也体面,往外面一说,伺候的可都是皇亲国戚,她们离了侯府,上哪儿找更好的活儿去呀?
方姨娘也打累了,手一挥,喊“滚”,这两个嬷嬷便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厨房里。
这小厨房中便只剩下了方姨娘一个人。
她膝盖一软,手一松,人便跪在了地上,手中的药锅也砸在了地面上,药锅坠地时,陶器碎裂迸溅,一阵刺耳的声音中,方姨娘呆呆地坐在一片狼藉之中。
此时已经临近午时了,窗外明媚的阳光透过小厨房的纱窗落进来,光柱将小厨房空气之中的细小灰尘照的飞舞旋转,所有人都沐浴在阳光之中,只有她是该死的那个。
她的儿子残废了,她的夫君去疼爱旁人了,她什么都没有了,不,不只是什么都没有了,她还被自己的儿子厌弃,被夫君厌恶。
她的夫君……原先说那样爱她的夫君,在短短几日之间突然变了一张脸,不仅不再爱她,不再敬重她,甚至还爱上了别人。
她崩溃,她发怒,她撒泼打滚,但是没有一点用处,周子恒已经很久没来看过她,没来看过他们的儿子了,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侯府的那些奴才们也对她失了耐性与敬重,她从云端跌下来,跌进了泥泞的沼泽里,腥臭的泥顺着她的口鼻钻入到她的喉管、鼻腔之中,她想要呕出来,但根本无处可呕,她的胸腔被塞满了,窒息,恶臭。
她要被淹没了。
而在这将死未死的时候,她心底里突然涌起来无端的恨意。
凭什么?
分明是周渊渟害了她的儿子!这背后也少不了秦禅月的设计!他们母子俩根基薄弱,被害成了这样不提,甚至还要被吃干抹净!
还有那霞姨娘,这个小浪蹄子,敢骑在她脑袋上勾引侯爷,如果不是霞姨娘从中作梗,抢了周子恒的爱意,现下她一定不会落得这个局面。
凭什么做了恶事的人可以高高在上,可以得到世子位,而他们这对可怜的母子就要被送到庄子里去?
她胸腹中那些堆积的郁气与腐烂的臭泥开始发酵,滋生出阴暗的藤蔓,在她的心底里渐渐钩织出了一个报复的念头来。
她的儿子不想活了,她也不想活了,可是她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死了。
别人来打她一巴掌,她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打死了,这像话吗?她怎么着也得拼尽全力回一个巴掌吧?
她的儿子变成了这样,她就要让秦禅月的儿子也变成这样,她要让秦禅月好好看一看,他们母子俩也不是好欺负的!
大不了……大不了她就也去死了,反正她活到了现在,也不如真的死掉了,好歹,还拉了一个一起下去死呢,也不算亏本了。
那坐在地上的方姨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是痴痴地笑了两声,随后从地面上慢慢爬起来,一点点走向厢房之中。
她重新回到了自己儿子的厢房之中,将厢房里伺候的所有丫鬟都赶了出去。
那些丫鬟们都远远站在屋外,听不到厢房里面这对母子说了什么,只是,从这一天开始,三公子竟然不再寻死,开始吃药,开始吃饭了!
方姨娘也不再逮着谁打谁骂谁了,她的性子似乎都变得好了许多,都会与人柔声细语的说话了。
与此同时,三公子请了能工巧匠,给自己做了一套轮椅。
大陈中有人擅工技,会雕刻出各种机关来,自然也有人会做轮椅,专门做给那些腰腿受伤,难以起身之人来用。
说是这轮椅极为灵活方便,能叫那些残废之人只以手便能操控前进方向,叫人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眼下三公子居然主动寻这种东西了,说明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残缺,日后想来也不会再寻死了,这可是大好事!
红枫院这头找起来能工巧匠来做轮椅的时候,不远处的剑鸣院里也生了一点事儿来。
——
夏日炎炎,剑鸣院里的周驰野等了不知道多久,母亲没有过来。
他本就重伤流血,母亲一直不过来,他渐渐便起了高热,手脚渐渐失去了力气,人像是软面条一样倚靠着门倒了下去。
等丫鬟来送吃食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被紧急召过来的大夫匆忙给周驰野诊治后,便道:“这是得了金疮痉,不好了,需快些诊治。”
金疮痉,便是人被金属利器所伤之后,会发高热,肌肉痉挛,浑身打颤,昏迷不醒,若是倒霉些,甚至可能就这么活生生烧死。
周驰野这个性子,竟是一口气硬扛到现在,活生生将自己拖延到了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