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渊渟自己做了错事,不觉得自己可怕,他只觉得他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而做,但当母亲和他做出来一样的事的时候,他突然就害怕起来了。
母亲已经不是原先那个光明磊落的母亲了,母亲已经用上了手段了!他觉得恐慌。
别管他做了什么坏事,变成了一个多坏的人,他都觉得没关系,无所谓,但是母亲不行,他想要母亲依旧是个那个光明磊落的母亲,对他坦率直爽,说罚就罚说打就打,而不是在背后害人。
这种恐慌大概来自于一种“感同身受”,母亲能这样对三弟,这样对方青青,是不是也能这样对他呢?以后他不听话,母亲是不是也要让他变成三弟一样?
他不知道是害怕母亲变了,还是害怕母亲用那样的手段对他,反正这种不安像是一条冰冷的蛇一样缠绕在他身上,让他午夜都为之惊醒。
所以周渊渟坐立难安,根本不敢去问他的母亲,更不敢出去找白玉凝生事,只能自己一个人缩在书海院里看书。
他看书的时候,突然间有点思念柳烟黛。
前些日子,自从镇南王突然从边疆回来的之后,柳烟黛便去了镇南王府,一直不曾回到侯府中来,周渊渟已经很久没见到柳烟黛了。
当然,他并不是喜爱柳烟黛,他只是觉得,母亲那么偏向柳烟黛,柳烟黛又爱他爱的要死要活,如果柳烟黛在这里的话,他可以让柳烟黛去母亲面前走两圈,刺探刺探母亲的态度,柳烟黛那个蠢得挂相的女人,也骗不了他什么。
但柳烟黛不在。
周渊渟思索着,想,不如他去镇南王府里走一趟?
他素来学文,与舅父虽然少见,但既然娶了舅父的养女,那也是亲上加亲,见上一面应该也不难。
他正想到此处,才刚将手中的书放下,便听外面一阵吵闹,似是有人闯了进来。
周渊渟才刚从矮塌上站下来,还不曾走出去,便见一道玄色身影风一样刮进来,先当头给了他一拳。
只一拳,周渊渟便站不直身子了,但这并没结束,对方一拳又一拳的打在他的脸上,身上,周渊渟很快便倒在了地上。
这一倒,他艰难昂着脖子,瞧见了压着他的人。
是他的二弟周驰野。
周驰野一言不发,锋锐冷冽的面庞铁青着,用力的掐着他的脖子,用力之大,不过转瞬间便将周渊渟的脸掐的泛出青紫涨红的颜色!
他要被他亲弟弟活生生掐死了!
周渊渟倒在地上,努力的伸出手去掰开周驰野的手,但那双手铁钳一样死死的掐着他,他想要说一句话,但嗓子却一点音调都冒不出来。
他只能用震惊、愤恨,隐隐还带着一点求饶的目光去看周驰野。
周驰野面无表情的看着周渊渟,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眼中只有沉甸甸的、黑漆漆的寒意,在这一刻,他的脑海一片空白,似是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周渊渟,为白玉凝报仇。
他看着周渊渟,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这是他的亲哥哥,但是,从今天开始,周渊渟再也不是他的亲哥哥了!
“二少爷!”外头的小厮与丫鬟姗姗来迟,扑上来撕扯周驰野的手臂。
一阵阵的尖叫声与阻拦声一起响起,混成一曲嘈杂的音调,在耳畔呼啸着炸开,震着周驰野的耳膜,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白姑娘现在住在城郊百合坊呢”,使周驰野猛地回过神来。
他瞧着周渊渟青紫到几乎吐舌头的脸,心中一惊,手掌也随之一松——说是恨不得杀了周渊渟,但是真的要下手去杀的时候,他又难免手软。
周渊渟冒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而周驰野就在这种咳嗽声里,渐渐回过神来。
他居高临下,甩开一旁的小厮和丫鬟,丢下一句“如果再敢碰她,我就杀了你”,后,周驰野转身,决然从此处离开。
他要去找白玉凝。
而周驰野离开的时候,周渊渟还在地上咳,公子风度全无,一旁的丫鬟们匆忙要去找秦禅月报信,又被周渊渟一把摁下。
“站住。”周渊渟咬着牙,看着自己弟弟离去的背影,声线嘶哑的道:“今日之事,不准告知任何人!”
他现在连香囊的事情都没弄清楚,也不敢去弄清楚,自然也不愿意将事情闹大——真要把母亲逼急了,谁知道母亲会做什么?
所以他宁可吃这个亏,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以此来息事宁人。
只是吃了这么个亏,心里难免憋屈!
周渊渟重重锤了一把地面,咬着牙想,等他爹死了,他继承了世子,这些仇再报不迟。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试探一下母亲那边。
周渊渟由着丫鬟扶着、慢慢爬起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去膳堂弄些吃的小点心来,叫人一路送到镇南王府去,给柳烟黛用。
他本是打算亲自去的,但是他现在被打成这样,是出不了门了,只能送个信去。
——
而周驰野从书海院出来后,先回了自己的剑鸣院,留下血书一封,控诉了母亲和大兄的行径后,立下誓言。
[母亲偏心,所做事情都偏袒大兄,我替玉凝不值!若是母亲不肯向玉凝赔礼,日后我也不肯再回侯府!]
他写了这么一封信后,丢下跟着他的小厮,一路从侯府奔出来,头也不曾回的去了百合坊。
小厮们吓的昏天黑地,匆忙拿着信封去找了秦禅月。
秦禅月都不在府里——她直接去镇南王府看养兄了,小厮没法子,只能把信封送到了忠义侯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