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黛不说话, 只抬手摁上了他抽筋的腿,然后低头下了一针。
细细的银针被她用两个手指捏着,泛出锐利的寒芒,并且越靠越近。
被刺中的兴元帝的身体都整个往后仰过去,他的头抵靠在马车墙壁上,一双眼死死盯着柳烟黛手里的针,整个人都下意识的绷直,不断往后躲——但他身后就是马车壁,往哪儿躲都躲不掉,整个人贴在马车上跟个壁虎一样。
兴元帝本来不是怕刀、怕箭的人,一把刀横在他脖子上他都能镇定自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柳烟黛拿起这一根银针对着他腿间时,他竟然开始怕了。
大概对一个男人来说……
这玩意儿比脖子更重要吧。
但柳烟黛没有半点迟疑,她拿着那根针,找准角度,便向下一刺。
这一针落下,兴元帝先浑身颤了一瞬,随后高昂着头抵靠着马车壁,闭着眼闷哼着说:“朕——朕若是当真用不了了——”
柳烟黛面无表情的拈动手里的银针,用一种听起来平静的语调回答:“那你可以再多喝几碗壮阳药救一下。”
银针入穴,几次拈动,兴元帝身上的剧痛散了几分,随后慢慢好转。
真的好了哎。
兴元帝一低头,就看见柳烟黛距离他的腰腹极近。
她为了治好他,还细心地用手指在他的腿间抚过,贴的太近了,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腿间,使他——
柳烟黛刚刚收回针,一句“治好了,你需要卧床休息一会儿”还不曾说出口,就看见她手里摁着的东西不知死活的动了动,柳烟黛懵了一瞬,随后意识到怎么回事之后勃然大怒。
她刚治好,这死东西就开始了是吧!
她就知道,兴元帝这个狗东西脑子里面都是那种事儿,他变太监也实数应当!
柳烟黛盛怒之下,用袖子狠狠抽了兴元帝一下,随后拎着药匣子就往外走,兴元帝自知理亏,只能一直在后面赔笑脸,他勉强挤出一丝笑,道:“朕是药喝多了,非朕本意。”
柳烟黛头都没回的向马车下行。
兴元帝本来想跟着下去,但一动就是一阵刺痛,他不敢动了,老老实实躺在马车上躺下。
这时候,柳烟黛已经行下了马车。
她从马车内行出来后才惊觉,马车已经停了,其余人正在不远处生火煮东西。
行军途中一切从简,煮东西也没什么好煮的,只是煮点随手薅来的野菜,配着随身携带的饼子、烤一烤果子来吃,最多吃两口肉干。
柳烟黛行下马车时,大太监一眼瞧见,赶忙跑来笑呵呵道:“姑娘醒了?且来喝两口水歇上一歇。”
因为之前一场大火,所以随身的东西都被烧了,眼下一群人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行军椅来勉强坐一坐。
柳烟黛用了一杯水啃了半块饼,歇好之后,一群人又浩浩荡荡的重新上路。
马车里的那两位到现在都没冒头,一个是大病初愈正倒在马车里休息,另一个是从头到尾就没醒过。
之前柳烟黛在的时候,大太监觉得三个人在同一辆马车里面好怪异哦,总感觉里面要出点什么事儿,最好从里面出来一个人,剩下两个人才对味儿,现在好了,柳烟黛出来了,真就剩下两人了,但大太监觉得更怪了。
这咋剩下俩男的啊!
十分忠诚但总是莫名其妙办砸差事的大太监盯着马车看了好一会儿,幽幽的叹了口气。
没事,也有好处,起码他们圣上能翻身了。
——
马车晃晃悠悠,终于在辰时左右回了南云城。
柳烟黛迈入高大的城门的时候,脑子里有一阵的恍惚。
南云城占地广,来往人口多,各种商队走贩从不间断,人群井然有序的在城门口等待检查,拉运货物的牛车、提着糖人儿吃的小孩儿,处处都透着烟火气。
她昨日还在山脚下与传闻中的南蛊师拼斗,生死一线,而现在,她回到了熟悉的地方,看着热闹的人群,让她有一种割裂感。
好像昨日的一切都是梦一样。
但是她身上的伤口和沾着献血的药匣子提醒她,一切都是真的。
柳烟黛这一日折腾的累极了,也没力气去常善堂忙活,干脆回了镇南王府,她要去婆母那儿歇着,婆母那边有最好玩儿的算牌和最好吃的糕点,她还要去看看小铮戎。
回了南云城后,兴元帝的马车也到了,他忍着疼慢慢行下马车,爬回了自己的马车休息。
等兴元帝和柳烟黛都走没影了,钱副将将马车带走,四下无人时,他偷偷摸摸翻上马车瞧了两眼。
马车里面干干净净,没有什么痕迹,只有一个躺在其中,还在昏睡的秦赤云。
好家伙,还睡呢!
当初周海要这么能睡,也不至于被吓得提裤子满忠义侯府跑啊!
钱副将啧啧摇头,随后将人送回了秦家军驻地去。
自一个城门进来后,各自的马车驶向不同的方向,车轮辘辘碾压过平整的土路,掀起来一些灰尘,炽热的阳光照耀大地,日头东升西落,人群川流不息,今日的南云城似乎也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人群奔向各自的地方,故事也行向未知的方向。
——
柳烟黛回到镇南王府之后,先是沐浴更衣,后陪了一会儿小铮戎,最后跑去婆母的院子中。
秦禅月当时正在书房里算账。
秦禅月嫁进镇南王府之后就开始疯狂盘账本,府里的库银都被她划拉到了自己手里,每个月还要算一算银钱亏损,偌大一个镇南王府都由她调理的板板正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