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像是被挖出来,放在了油锅上慢慢的煎,血肉被烤熟,发出滋滋的响声,他在其中胶着的等,等,等,那血肉就渐渐被烤焦,变成硬碳一样的东西,稍微一碰,就要化成粉末。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一整块、即将被化成硬碳一样的东西,流动的火油在他身体里游走,一刻急于一刻,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爆开。
随着玉扳指每次搬动,太子的心情都会焦躁几分,身旁的金吾卫的脑袋也会更低几分。
终于,随着一阵山风吹来,坡下终于走出来了几道身影,为首的仵作行到太子身前十步跪下,举起了手中的木盒。
盒中躺着完好无损的雪奴。
“启禀太子,属下验尸过后,其尸为处子。”仵作说完之后,四周久久没有声息,只有太子的呼吸骤然沉了几分。
仵作也不敢抬头,只能一直盯着太子那双靴子看。
片刻之后,太子突然自椅子上站起,在平地上踱步两圈后,转而看向他们,道:“把尸体取来。”
仵作们一怔,立马明白了,太子这是不信。
太子多疑狡诈,一件事儿一定要反复确认才行。
其余人立刻去取,不过片刻,就用一副担架将尸体端过来,当着太子的面儿又测了一回。
这一回,太子几乎难掩激动,一双眼都渐渐泛起几分猩红,手上的玉扳指都快搓出火星子了。
之前的那点病气、寒郁、无缘无故的暴躁都在这一刻一泄而空,人是前所未有的通透与痛快,太子在原地踱步了片刻后,连眉眼间都多了几分爽朗。
“将尸体埋了。”太子这回看这尸体也不觉得碍眼了,只摆了摆手,道:“回。”
太子一舒坦,下面的人也跟着舒坦,一群人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回去的路上,正撞上秦禅月派过来的秦家私兵来山里。
之前的姜夫人的围猎宴现在还没结束呢,一群人还在山里围猎,秦禅月现在将人派过来,让他们来查山里的事儿,正好。
秦家的私兵和太子几乎是前后脚来了这座山里,但太子他们来得早,占据有利地形,远远就看见了后来的侯府私兵。
太子在暗,后来的私兵在明,所以秦禅月的私兵没有看见太子,反倒是太子先瞧见了他们。
这群亲兵过来的时候,太子盯着他们沉吟了片刻,脑子里过了不少事。
先是柳烟黛,后是秦禅月,最后是已经死了的吴晚卿。
首先,吴晚卿是个处子,她冒名顶替这个和太子睡了的人,也只是想要嫁给太子。
其次,柳烟黛。
那一夜,跟他在一起的女人一定就是柳烟黛!只是柳烟黛那一日没承认,后来又被吴晚卿后来者居上了而已,他脑子里那段记忆没有出问题,周渊渟那么确定柳烟黛是处子,所以当时沾在他身上的血,以及今天柳烟黛被诊出来的孩子——
太子突然开始发抖。
一旁的金吾卫被惊了一瞬,匆忙看向太子,就看见太子神神叨叨的在原地走来走去,一双眼眸红的像是要滴血,唇瓣几次扬起,像是有点疯癫了似得,金吾卫耳朵灵,还听见太子在念叨。
“没错,是孤的。”
“一次就行,一次就行!”
“孤很行,孤果然很行。”
堂堂太子又站起来了!
金吾卫瞧着太子这一副“范进中举”的模样,缓缓的低下了头,心说,娘呦,我就说吧,太子迟早被皇上逼疯。
而太子没有在意金吾卫的目光,他还在想这些事。
除去吴晚卿和柳烟黛,最后,只剩下一个秦禅月。
秦禅月一定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不然她不会在今日还那样坦然的邀约太子,她要是真知道柳烟黛和太子睡了,她不说打不打掉这个孩子,她肯定第一反应是把柳烟黛送走,绝不可能继续让柳烟黛留在长安,涉及到皇家子嗣,秦禅月是保不住柳烟黛的。
而现在,秦禅月没有对柳烟黛出任何动作,反而是派人来这山间搜查,这就说明,柳烟黛一定没跟秦禅月说实话,秦禅月才敢回过头来找麻烦。
至于柳烟黛为什么没说,也很容易推测。
她既然直到那一日还是个处子,就说明她其实根本没用过那八个男宠,她也没怀孕,周家推测的事儿是真的。
而眼下,这个出乎意料之外的孩子的出现,解了秦禅月与柳烟黛的困境,这个孩子很重要,在柳烟黛的眼里,她想瞒下来。
所以她更不敢提这个人是太子,她瞧着是想将这个事儿黑不提白不提的带过去。
柳烟黛的算盘很简单,结合眼下的环境,左右推测两眼就能看出来了,柳烟黛到现在还没意识到,太子已经在背后查到了挖坟验尸这一步了。
直到现在,柳烟黛都以为太子会“相信”自己跟另一个人睡了,她更不知道吴晚卿已经死了,她说不准,还以为吴晚卿能上位呢。
其实大部分没接触过政斗的女人都以为,女人能凭着一夜清白,能凭着一个孩子上位,这是她们多年来被束在宅院里,被规化出来的思想,所有人都是这么告诉她们的,她们也是这样学的。
男人和女人睡了,就一定要成婚,生了孩子,就一定要给名分,不管是因为什么样的意外还是谁的设计,只要睡在一起了,就都得在这一套规则里面走。
但实际上,规则的制定者并不需要遵守这些。
以上这一套靠诬陷上位的手法确实有,放到两个势均力敌的府门上是有可能出现的,反正,这事儿要是放到当初的世子爷,周渊渟的身上,周渊渟肯定不敢直接捏死吴晚卿,因为他没有搞死吴家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