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世纪的英国, 士兵,尤其是那些身穿红色制服的步兵, 常驻扎在乡间或小镇。他们的到来总会为平静的地方带来一丝新鲜感。由于驻扎时间通常较短,这些军人们往往无意维系长久的关系, 再加上军队制服和身份的加持,他们在舞会、聚会上总是吸引少女们的目光。
可以说,这些士兵对小镇姑娘们的吸引力,堪比卢恩顿任何一个时髦的“花花公子”。
“还好后来有了《拉维妮娅》。”哈代先生轻松地耸了耸肩, 带着一种略显骄傲的语气继续道,“我夏天的时候特地把这本书带给她读。她看完之后,一整个夏天都不肯和我说话——哈哈哈!但你知道吗?从那以后,她的目光再也不会随着那些‘红制服’转了。”
这番幽默引得周围人哈哈大笑,但崇拜者依旧愤愤不平:“那也不能说明您的书比不过啊!”
哈代先生摇了摇头, 笑得更加洒脱:“这点我可没办法反驳。我自己的书也试过,结果她不过是随便翻了几页就丢在角落里了……我必须承认,在这场小小的‘比赛里’,由我的侄女担任裁判,我确实输得心服口服。”
众人一时语噎,而此时,另一位有力的竞争者乔治小姐也赞同道,“哈代先生说得没错。如果不是《拉维妮娅》赢得这场比赛,我可不会对任何其他的冠军服气。”
两位竞争对手异口同声的赞许,使得一度在人们脑海中淡去的《拉维妮娅》再度掀起热议。这本小说的魅力显然不止于书页之上——趁着热度,欢乐剧院开始大力宣传即将上演的戏剧改编版,传单迅速散发到城市的每个角落。
“欢乐剧院隆重呈现:《拉维妮娅》即将上演——改编自当下最轰动的小说!揭露虚伪,直面人性,震撼灵魂的杰作!”威尔斯念着这张传单,对自家妹妹说道,“欢乐剧院居然买下了这本小说的改编权……好像也不是很意外,我们要去看看吗?我还挺想看看这部戏剧是怎么表演的。”
“当然!”妹妹立刻大声回答,但又犹豫了一会儿,“传单上有没有写结局是什么样的?是按后记一还是后记二来?如果是前者的话就算了,我可不想在剧院被气死。”
威尔斯翻看着这张传单,遗憾地说,“上面没写。”
“这怎么行!”妹妹立刻一本正经地说道,“要是按小说改编,当然要全盘忠实呈现,不然还叫什么改编?”
“你说得对,”威尔斯爽快同意道,“他们怎么能遗漏这么重要的信息呢?我们必须得去问个清楚。”
说罢,兄妹俩当天便兴致勃勃地前往欢乐剧院。当他们刚到剧院门口,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一位穿着得体的小姐就微笑着迎上来,将一张传单递到刚要拒绝的威尔斯手中。
“这是新印的,”那小姐解释道。
威尔斯半信半疑地接过这张新传单,只见上面多了一行字,“后记剧情完整呈现!”
“看来是询问他们的人太多了,”妹妹凑过去瞥了一眼,忍不住好笑道,“所以赶紧印刷了一批新的。”
在他们对面,玛瑞和帕利斯剧院经理也在打量着这张传单。
之前他们主要是通过信件来与考文特花园剧院沟通,直到彼此的意向定下来之后,才漂洋过海来卢恩顿谈及具体事项。英戈兰到弗兰西并不远,搭乘蒸汽船只需要三四个小时,但首都卢恩顿到首都帕利斯就远得惊人了,至少得乘坐两天马车、一天火车,加起来要四五天。
来都来了,玛瑞和经理自然不想只完成合作谈判便匆匆离开。他们盘算着要多参观几家剧院的演出,看看是否能挖掘到其他的优秀作品——主打一个“绝不白来”。然而,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夏季卢恩顿所有剧院统统闭门谢客。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先返回弗兰西筹备庆典。等到秋冬时节,他们才得以重新回到卢恩顿。
对于此次抵达后所听说的戏剧《拉维妮娅》,玛瑞和经理虽然久仰大名,却一直没有细读过原著。毕竟语言是个不小的障碍,虽然他们的卢恩顿语足以应付日常对话,但要仔细阅读文学作品,未免有些挑战耐性——就像华国人阅读繁体小说一样。
尽管没有亲自翻阅,他们仍通过传闻和朋友的口耳相传了解了一些故事梗概。然而,当他们真正听完小说的核心情节后,不禁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一个年轻的女孩迷恋上一位有爱慕者的男士。当他的爱慕者成为他人情妇后,男士赌气向女孩求婚,婚后两人度过了一段短暂的恩爱时光。后来,那位情妇被抛弃,男士出于旧情毅然决定照顾她。情妇身患重病,急需移植肾脏,男士于是向妻子提出换肾请求。妻子答应后死在手术台上,而男士和情妇最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玛瑞听完这个故事的瞬间,简直大受震撼,甚至怀疑起卢恩顿作家的精神状态,以及这个城市的读者品味,“这么荒唐的故事情节,怎么会成为全城热议的作品?卢恩顿人是疯了吗?”
剧院经理也抽动着嘴角,“我听过的很多故事都挺荒谬的,但是有这样的剧情在,其他故事都显得无比正常了。”
但是,那么离奇的故事,居然隐隐成为一项极具影响力的征文活动的冠军,欢乐剧院不仅大手笔买下了改编权,还大张旗鼓地筹备戏剧公演,许多读者为了修改小说结局而发起签名请愿,甚至组织了游行示威……尽管弗兰西和英戈兰隔海相望,文化交流源远流长,两国的语言、艺术乃至饮食习惯都很亲近而熟悉,但此刻,两人从未觉得英戈兰如此陌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