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教谕也不能放任陈清澹就这么被人杀害,他安抚陈清澹好好休息,这件事交给他来解决。
静谧的小院中,周孟然摆弄着茶碗,丝丝茶香飘散开,一闻便知是京中的贡茶独有的味道,“雷教谕今天怎么有兴致来我这小院里呢?”他知道雷教谕这个人很讨厌舞文弄墨,平时看到他都绕道走,今天怎么破天荒地过来了?
雷教谕听懂了周孟然的打趣,他摸了一把下巴,笑道:“周先生可曾听说过陈清澹这个学子?”
周孟然翻动茶碗的手微微一顿,“略有耳闻。”难道是他这个未来的弟子又有什么惊人之举?
雷教谕垂下手,弯腰在周孟然耳边说道:“最近有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在追杀他。”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生怕有第三个人听到这件事,引起学子们的恐慌。
碗盖碰撞在一起,敲出了清脆的响声。原本祥和的周孟然浑身气势一变,丝毫不逊色与前首辅姜竹言的气场,人人都说江南大儒周孟然醉心山水,无心官场俗世,但若真的没有野心又怎么有这般气势?又怎么会亲自举办江南府学?又怎么会一门心思收下陈清澹做弟子?
周孟然慢慢坐直了身子,指尖在茶碗上划过,语气淡淡道:“看来京城里的那群狗也惦记上我这个弟子了?”所以才想要阻止陈清澹加入江南府学。
“弟子?”雷教谕愣了下,“周先生您收学生了吗?”
周孟然露出笑容,骇人的气场退散,重新变回了一个和善的老人,“很快。还需要再考验考验他。”
怎么考验?雷教谕没有问出来,他知道周孟然不想说的话绝对不会说。
周孟然看向雷教谕,“陈清澹的安危我来负责,有劳你了。”
雷教谕离开后,周孟然叫来常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年轻人,这人不仅仅是他半个学生,更是他儿子派来保护他的侍卫,“你最近在暗中保护好陈清澹,那伙杀手还会再来。”
年轻人正色道:“是。”
接下来的日子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自从那日陈清澹和顾天行上报此事之后,就没有了下文。顾天行原想再去说一次,却被陈清澹给拉住了,因为陈清澹察觉到自己身后总有一道视线,或许那就是派来保护他的人。
陈清澹也是没想到,江南府学居然会对他这么重视,还单独拍了暗中保护的人过来,看来他前些日子为自己扬名造势的做法是正确的。他对投靠江南党这件事又坚定了几分。
自从有了这个“背后灵”,陈清澹就没再见过面具人,在江南府学安心读起书来。
不过无论是哪一个教谕来授课,都要把陈清澹给拉出来批评一顿,有的时候没有错处,也要鸡蛋里挑骨头,看得其他学子都为陈清澹感到不平。
陈清澹本人却在这种批评中,做文章的水平增长飞速,也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每次见到各位教谕,陈清澹都面含微笑地打招呼,丝毫看不出来自己是被骂得狗血喷头的那个人。
顾天行要不是日日夜夜与陈清澹在一起,还和其他人一样觉得陈清澹在私底下肯定骂过教谕。但他正因为与陈清澹日夜不离,才对陈清澹愈发佩服,“陈兄的心胸当真开阔。”居然从来没有产生过怨怼。
陈清澹笑道:“并非是我心胸开阔,只是诸位先生也都是为了我好才如此严格。我自当不能辜负他们的教诲之心。”
“......”鸡蛋里挑骨头也能算是教诲之心吗?顾天行看不出来,其他学子更看不出来。
陈清澹之乎者也说了一大堆,扯了前人古人的言论,夸赞教谕们的严厉之好。
听得顾天行一愣一愣的,眼神渐渐不对了,他这个好友莫不是读书读傻了?不然怎么一副愚忠愚孝的书呆子模样?
是不是读傻了,陈清澹自有定论,他察觉到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背后灵”离开了,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保护陈清澹的年轻人不仅仅是保护,也是在监视,监视陈清澹的一言一行。他听到陈清澹的言论后,跑回周孟然的小院子,把这件事告诉了周孟然,“周先生,您这个未来的学生品行倒是还好,可脑子似乎没有传闻中的那般灵光。”
周孟然挑眉道:“这还不够灵光?”
年轻人道:“可那群教谕明明是受了您的命令刻意去刁难......啊,不,考教他。他居然一点也看不出来教谕们是故意的!”
周孟然笑了一声,过了半晌幽幽叹道:“不是他看不穿,而是你看不穿。恐怕他早就发现你跟在他身边了,所以才会说出那般完美无缺的话。”
年轻人脸色微变,他对自己的功夫很自信,不可能会有人轻易看出来,“周先生,我跟在他身边一年了,这一年里他私底下和明面上都始终如一,一个人再会伪装也不可能伪装得如此完美无缺吧?”
“为什么不会呢?”周孟然反问道,他这个学生可不是一般人,那可是在政治上有着极强天分的人,在官场上不会伪装、不能长久地伪装,那还混什么官场?他相信陈清澹绝对不会是那样的蠢人。
年轻人听了周孟然的话,深思片刻,越想越觉得胆寒,这个少年的城府之深实在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