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澹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盯着他,把吴宽盯得心虚,盯得心里愧疚。
吴宽给了自己一巴掌,哭丧着脸道:“陈兄,实在对不住。我不应该偏听偏信,害你被学堂赶出去。我去和夫子说明白,让你重新回去!”万幸他没有到处宣扬陈清澹偷窃,这才保住了陈清澹的名声。
陈清澹忽悠忽悠吴宽这种不谙世事的小少爷还行,真看到夫子恐怕就要被拆穿谎言。他俯身把吴宽扶起来,面露难色,“不必如此。家母刚刚过世,我暂时无心科举。”
吴宽道:“不行,就算你不想去学堂,也要让夫子知道你是个好人。”
陈清澹温和地笑道:“多谢吴兄。不过你若将此事直接告知夫子,岂不是在骂夫子愚蠢昏庸?你还要在学堂里继续读书,不必为了我犯险。更何况我并没有损失什么。”
吴宽感动到几近落泪,“陈兄,你居然还为我着想,实乃真君子。”
陈清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多谢。”吴宽躬身行了个大礼,“日后陈兄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来找我。”
陈清澹把他扶正身子,“那我就提前谢过了。”
第9章 无根浮萍无根浮萍
吴宽忽然一拍陈清澹,“我想起来了,正好这有个机遇。抓住了这个机会,以后你哪怕不参加科举都能飞黄腾达。”
陈清澹安抚住激动的吴宽,他早就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权力是要靠自己争取来的。
吴宽挥着拳头道:“小道消息。过两日杨知杨大人要来咱们这赈灾,如果你能向其进言赈灾对策,必定会让他另眼相看,到时候让他随便提拔一下还不简单吗?”
这并不算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俗话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一匹千里马没有遇到识马知马的伯乐,也只能沦为普通的病马。
所以自古以来书生进言就是一个传统,他们向人推销自己,只要能推销出去,以后的路就顺畅很多。只不过大部分书生的进言都十分幼稚可笑,并不能给人留下什么印象。
杨知?陈清澹微微一怔。
吴宽见陈清澹不说话,催促道:“陈兄,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不去,可有的是人去。其他地方的书生早就准备好了,等到杨大人一来,他们就会向其进言赈灾对策。”
陈清澹前世只是个七品知县,对朝中大臣和朝局了解不多,但他对杨知却有很深的印象,因为在二十多年以后会发生一起举世震惊的大案。
倍受皇帝信任的杨知任钦差代天巡狩,在西陵州遇到一场大火,他连同他的随从在内全部被大火烧死,这就是著名的火烧钦差案。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不知有多少官员被株连。
但不管杨知日后是何结局,今日甚至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这位都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
贫寒出身的陈清澹上无叔伯相助,下无师友遮阴,犹如无根浮萍,随便来点风浪就能把他拍死。就像上一世一样,明明他没有做错事,只是因为朝中无人脉,直接被强加罪行斩首。
想要进入权力中心,就少不了贵人帮忙。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日后娶一个高官之女,靠岳父帮忙在朝中站稳脚跟。可陈清澹下一刻就把这个方案排除掉,他不愿把自己牢牢地绑在一条船上,一旦船翻了那一切都功亏一篑。
所以他现在一定要抓住杨知这棵救命稻草。并非为了让杨知提携自己,只是想给杨知留下一个好印象,日后考中进士入朝为官,能让杨知在想起来的时候提点一二,这就足够拉他一把,让他这飘摇浮萍站稳脚跟。
他拼不了爹,拼不了岳父,拼不了老师......拼的只能是自己的才智。
陈清澹从沉思中回过神,拱手笑道:“多谢吴兄提醒。”
吴宽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杨大人一来,咱们就一起去。”
“好。”陈清澹看着吴宽衣衫狼狈,“吴兄,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是来打猎的,不小心和小厮走散,迷路后从上面摔下来。我还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了呢。”
陈清澹注视他半晌,道:“冬日山路难行,何必来此狩猎?”
“我是听.....”吴宽话说到一半,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所以是有人故意忽悠他来这里的?那小厮和他走散是不是有意为之?什么人会恨不得让他死在山里?一定是他!
吴宽气鼓鼓道:“我知道了,一定是我那庶兄......”
陈清澹食指放在唇边,“吴兄不必对我说起。”
吴宽看向陈清澹的眼神更加炙热,“陈兄你太聪明了!”
陈清澹点到即止,算是回报吴宽提供消息的恩情,并不想掺和吴宽的家事,“我不懂吴兄何意。方才不过是提醒吴兄不要在冬日进山狩猎。”
吴宽又迷惑了,陈兄是这个意思吗?难道他想多了?好麻烦,不想思考。
陈清澹见吴宽脸上的茫然之色,暗道,这小少爷真是养尊处优、天真纯善,这样的性子入了官场又能走多远呢?看到吴宽,陈清澹就想起前世的自己,在官场上天真那就是蠢了,他前世蠢得可笑。
陈清澹问道:“吴兄日后在科举一事上有何打算?”
吴宽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我只想中个秀才,然后回家继承我爹的布庄。陈兄,你会不会觉得我没有出息?”
陈清澹拍了拍他的胳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入官场对吴宽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吴宽双眼亮晶晶道:“陈兄,你是第一个支持我的人。”
陈清澹笑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并不是都要去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