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枢摸不透这喜怒无常的龙君的心思,一时也不敢接话,只是沉默的微垂着眼。
时间仿佛一瞬,却又像过去了一个世纪般久,等月枢抬头的时候,眼前哪里还有那青龙尊主的影子。
月枢看着微微摇晃的木门,心下松了口气,又不放心的跑到塔顶看了看,之后给塔里的长明灯一一续过灯油,这才回房睡去。
青策在塔外的菩提树下站定身子,缓缓张开了攥成拳的右手,掌心赫然摊着一串晶莹剔透的黑色琉璃珠串。
月光透过枝叶在他颀长的身上打下斑驳的树影,也遮去了他眼底涌动的情绪,让人瞧不出他此刻心中到底想了些什么。
他站在那里,许久,突然开口道了句:“出来。”
话音落下,很快便有两道修长劲拔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属下玄一(玄二),叩见尊上。”
青衣使共有七人,名号从上至下排为为“玄一至玄七。”这玄一玄二,是先时遵从青策命令留在锁灵塔附近监视塔里情况的。
青策道:“今日本座从此离开之后,墨长老有何动向?”
“启禀尊上,您与墨长老分开之后,不出半刻,他又折了回来,在塔中逗留了近一个时辰,之后去了膳坊。”
“膳坊?”青策疑惑道,“他去膳坊作甚?”
玄一道:“墨长老进去后,支走了守卫与厨娘,还设下结节,属下等担心惊动墨长老,不敢打草惊蛇,故而并不明其此举之意。”
青策沉默了一会儿,面无表情道:“行了,下去吧。”
“是。”玄一玄二站起身,后退着隐去了身形。
青策收起手中的珠子,一转眼消失在树下。
“本座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把戏?”膳坊之外,青策抬手轻触过眼前透明的光屏,声音无波无澜的说道。
“以力霸上神,莫求吾尊之汝名,赐吾破阵!”
他以手掐诀,轻声念出一段咒语,话音落时,一道灵力打在眼前的光屏上,那带着浅浅黑雾的结界瞬间撕裂开一个大口。
青策迈步走进去,径直朝着大殿门口而去。
膳坊里只亮着几盏零星的油灯,格外安静,除了不见往日里那些守夜的人,一切都显得十分正常。
青策从外间转到里间,放养望去,看不见半个身影。
“外面的结界还在,那家伙断不可能离开了,到底在哪儿!”青策沉吟了一瞬,正打算从膳坊后门出去,却陡然听见一串清脆的声响。
他脚下一顿,循着那声音看过去,却见有个暗色的酒坛,从灶台之后的地面上咕噜噜滚了出来。
青策看着那酒坛子,愣了愣,警惕的一步步走过去。
身形修长的男人,随意坐在地上,后背靠着灰色粗糙的砖壁,他一只手放在曲起的膝上,另一只手耷拉在身侧,昏黄灯火打在那张英俊而硬朗的面容上,显得整个人,似乎比平日里那冷硬的模样柔和了许多。
他此刻微微垂着头,看不清面上的表情,但那一动不动的模样,却像是睡着了般。
青策呆怔的站了一会儿,迈步走到男子身边。
他掀开做工繁复的衣袍下摆,蹲下了身子。
半晌,仿佛受到蛊惑似的,青策忍不住抬手想要触摸一下那张俊朗坚毅的面庞。
却在即将碰到时,男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青策心下陡然闪过一丝慌乱,条件反射般将手收了回去。
迎上男人犀利的目光,清策忍不住垂下了眼睑,但是很快,他便收敛好了那一丝外泄的情绪。
再看向对方时,他的眼中又恢复成平日里那高华傲气、不可一世的模样:“长老好雅兴,半夜深更,不在房中休息,跑来这脏乱之所偷酒买醉?”
墨执不说话,沉默的看他,半晌,突然一伸手,攥住了青策的手腕。
“你……”青策不妨试下,被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时,冷声斥道,“墨执,你想干什么?”
他以为这人想对自己动手,却不想下一秒,男子眼底的凌厉陡然消失,而后身形晃了晃,一下扑在了自己肩上。
青策身子一僵,瞳孔骤缩了下,半晌低去看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却见对方耳根微红,呼吸匀称,似是又睡了过去。
“墨执……”青策低低唤了他一声,没有任何动静。
看着男人这般没有防备靠在自己肩头的模样,青策眼底却陡然浮上一抹痛色。
上一回与这人如此靠近,是什么时候?
似乎还是……八百多年前吧!
……
摇风通过花雅当年留下的暗道离开了山上,一路往南而去。
有灵契牵引,他并不难寻到花雅所处之地,这一路马不停蹄行了十日,摇风终于来到了极南之地的飞雪之域。
这飞雪之域,气温比如积山更低,终年积雪,幅员辽阔,但是唯一能见的建筑,却只有位于冰湖之畔一方高大宏伟的牌楼。
那牌楼由白玉堆砌而成,中间镌刻着龙飞凤舞的三个狐族文字,翻译过来便是“飞雪宫”三字,牌楼又分左中右三门,上覆琉璃瓦片,翘起的飞檐上盘踞着四只栩栩如生的玉雕白狐。
但让人奇怪的是,此地除了一座牌楼,却再看不到其他建筑,透过敞开的楼门一眼看进去,依旧是对面皑皑白雪的山丘。
摇风尚在远处,就看见一高一低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缓缓往那牌楼下靠近。
他心下一喜,赶忙加速朝着那边掠去。
花雅仰头看着眼前几根高高的石门框子,从那门下穿过来又绕过去,最后倚着柱子道,“师父,这里就是您要寻的地方!可是什么都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