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林藤枝第一次打她。
她不觉得难过,只有心疼。
麦籽的视线落到女人的手上。
林藤枝的手都在抖,呼吸急促了几分。
“你怎么敢,说这种话?”
“麦籽,这么多年。”林藤枝站着,她眼眶红了,抬手往上狠狠地把泪擦掉,深呼吸一口气。
“要你一句解释就这么难吗?”
“你凭什么先说放弃?”林藤枝的泪擦都擦不干净,串珠一样往下掉。
麦籽用力绷紧唇角,垂眸,睫毛颤抖。
她都不敢看林藤枝哭,她怕自己再看一眼会忍不住把人抱进怀里。
可说开了又怎么办呢?
现实就摆在那,她的鼻尖还残余着那条狭窄小巷里的浓重血腥气。
濒临死亡的时候,她意识到人的生命是那么脆弱。
麦籽想到林姨。
已经害死一个了。
想到林藤枝会受伤,会因为她陷入危险,麦籽的心脏都撕扯着疼。
所以故意说的决绝,不去解释。
彻底失望吧,不再爱我,然后——
平安的生活。
麦籽依旧沉默着,只余林藤枝急促的呼吸声。
“所以,只是不爱了。”林藤枝轻声道。
没有解释,只有这个理由能说明。
麦籽倏地抬眼,林藤枝笑了一下。
“再困难,再多的理由都是借口。以前——”她低下头,泪水汹涌。
在她看来,以前的麦籽是赤诚又勇敢的。
所有的一切都不能阻挡麦籽来到自己身边。
“你不会这样。”
别说两年,四年,就算是短短的一天,她也会缠着林藤枝说自己一天干了什么,要打听的清清楚楚。
她们之间本没有秘密。
“你宁愿在这个,地方。”林藤枝有些哽咽,“都不愿意陪在我身边。”
她一次次的原谅,换来的是一次次的失望。
林藤枝的声音很轻很轻。
她知道现在的麦籽可能有苦衷,但——
任何的苦衷在十九岁的麦籽眼里都不算什么,她只要林藤枝。
而林藤枝要的就是那样的爱。
心动的,是先于一切。
“算了,你走吧。”
既然不再纯粹,那么,我不要了。
林藤枝的声音无力,很轻很低地开口。
麦籽没动,她的手臂青筋暴起,用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她的心和理智在疯狂地拉扯。
心想去爱,理智说要告别。
“滚。”林藤枝的声音又冷又轻,努力把泪意压下去。
玻璃杯被砸到地上,碎片迸溅,擦过麦籽的胳膊,鲜血流下。
林藤枝的呼吸乱了一秒,又强迫自己偏过头不去看。
下一秒,林藤枝听到玻璃碰撞的脆响,身体僵硬了几分。
又过了一会,门被关上的声音。
她忍不住回头看,地上的碎片被清扫干净了。
泪再也克制不住,哭声呜咽。
一门之隔,麦籽把玻璃碎片攥得很紧,她听到林藤枝的哭泣,心像破碎的玻璃杯。
鲜血滴落着,渐渐汇聚。
也许,自己能保护好她。
也许,死亡也没那么可怕。
若是真遇到危险,我可以死在她前面。
说明白,说清楚,我们就可以不那么痛苦。
碎片掉落在地上,她转身,手放在门把手上,就要按下去。
口袋里的手机急切地震动着,似是阻止。
麦籽的眼神麻木,她缓慢地接通电话,那头的声音更为哀伤破碎。
“麦籽,我没有小姨了。”
叶穗的哭腔分外明显,嗓子都哑了。
“什么?”似是没听懂,麦籽的眼球机械地动了下,不敢相信。
叶礼牺牲了。
最终,麦籽的手从把手上移开。
山林的雨静谧地落下,爱与恨的挣扎都被冲刷地干干净净。
第二天。
又是雨过天晴。
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微末缝隙洒进来,透过窗户照在林藤枝的脸上。
她的眼睛被刺激地闭了一下,静坐了一夜,腿有些发麻。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站起身,把东西收拾好,拨通了电话。
“喂,我是林藤枝,我今天回黎城,我们约时间签字吧。”
林藤枝说着拉开门,瞳孔微微收缩,她看到把手上的血,地上的血已经氧化,显现出灰败的褐色。
“嗯。”林藤枝回神,挂断电话。
她偏头不去看,只是攥着背包带的手收紧了些。
白日可以清晰地看见夜晚的脚印,山风不再湿润,气温高升,是干燥的。
林藤枝下意识跟着脚印走,不是出山的路。
看到屋子的轮廓时,她停下来,静静地看了会,苦笑一声,准备离开。
“喵~”
小猫的声音叫得很急,林藤枝的耳朵轻轻地动了下,她的动作顿住。
很像汤圆饿了讨食的声音。
林藤枝眉头轻蹙,循着声音往屋子那边走。
“汤圆?”她迟疑着喊了一声。
“喵!”小猫的叫声更为激烈,屋子里没人。
林藤枝看着门上的密码锁,有些犯难。
她输入麦籽的生日,是错的。
犹豫了几秒,她的手指在键盘上点了几下。
“滴”的一声,门开了。
是她的生日。
小白团子一下子窜出来,林藤枝条件反射性地抬腿拦住,她把汤圆抱在怀里,走进去。
进门的一瞬间,她怔住。
像是住了二十几年的老屋,复现在眼前。
怀里的小猫叫个不停,林藤枝只好去平时放猫粮的地方找,果然找到了。
喂了猫,她围着屋子转了一圈,除了多出来的一个房间,布局和家里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