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午饭,是小籽做的吗?”里脊肉过油时,炸得有些焦。
“嗯,学会了。”麦籽松了口气,应了一声,说得轻松。
林藤枝想到什么,看向麦籽的胳膊。
她早注意到小姑娘穿了一件长袖。
“我看看。”
被她的视线一看,麦籽顿时僵住,下意识装傻,背在身后的手又往后移了移。
“刚刚医生说要找我——”
“麦籽。”林藤枝的声音蓦地沉下去,喊她的名字,显露出这些年做姐姐的威严。
麦籽低下头,缓缓地抬起胳膊。
衣袖被轻柔地向上卷,露出白皙的皮肤,油点溅射的水泡已然破开,落了伤口,结了疤。
麦籽练了好几天,即使注意着,但是初次学厨的人总要受点火焰和热油的折磨。
胳膊上的疼痛,并不让麦籽感到难受,反而是愉悦的。
这是一种象征,代表着她在做一些对林藤枝好的事情。
她不只是一个——
累赘。
“一眼没看着。”
林藤枝想责问,又对麦籽说不出重话。
“怎么就学不会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刚刚倒是会对着我凶,不知道我也会心疼的吗?”
麦籽低着头听训。
下一秒——
胳膊泛起密密麻麻的痒,女人轻轻地吹着气。
轻柔的呼吸抚在皮肤上,心里的痛意都减轻些。
“之前不是说,姐姐吹吹就好了。”林藤枝抬眼看她,狐狸眼的柔情足以将麦籽溺毙。
“好些了吗?”
麦籽点点头。
她知道自己快要赢得这场她以为会很漫长的拉锯战。
她明白,因为那场意外的车祸,不止唤醒她一个人对死亡的感知。
林藤枝也在畏惧着失去。
所以,她愿意去尝试,接纳自己。
早那么几天,麦籽会高兴的哭出声,她长久的坚持,终于有了点回报。
可,急救室门前的质问成为了经久不散的梦魇。
她每时每刻都听到自己的心在叩问。
你的存在,到底给林藤枝带来了什么。
是十五岁时,妈妈的死亡。
是这八年来,少女的累赘。
日子过得艰难,旧衣服穿了又穿。
世人的可怜与嘲笑,压得原本活泼天真的人,变成沉默的枯藤。
这一切,本不该由林藤枝承受。
我却要她爱我。
要她连正常的恋爱都放弃,要她同我一起受世人谩骂。
承担姐姐蛊惑妹妹的坏名声。
在心爱之人的温柔眼波里,麦籽心泛着彻骨的寒。
她不能再一错再错。
“姐姐。”
“嗯”林藤枝抬眼看她,嘴角沾了点点酱汁。
麦籽的手指下意识地凑过去,又迅速定住。
抽了张纸,递到林藤枝面前,麦籽指了指她的唇角。
“这里有酱汁。”
林藤枝淡然地舔了一下,舌尖像是熟透的浆果,晕开了唇角的酱汁。
“没有……擦干净。”
麦籽的舌尖在牙齿上抵了一下,她轻声说。
“那小籽帮我擦一下吧。好吗?”
女人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她昂起头,唇抬得很轻,动作微不可察,在诱惑着猎物。
麦籽的呼吸都停滞一瞬,她咬了下唇。
林藤枝就是这样的。
做姐姐的时候,她能克己守礼到戒律清规烂熟于心,受了伤也不让麦籽近她半分。
她想开了,潜意识流出来的魅,像是堕了魔的仙,勾人魂魄。
她等着麦籽上钩,等着麦籽问她态度的转变,等着她们水到渠成。
合该是两情相悦。
可——
“姐姐。”
林藤枝应了一声。
麦籽的手指在颤抖,指腹轻柔地蹭上女人的唇角。
最后再放纵一次吧。
顺从自己的心,碰一碰心上人的唇。
柔软,是无数次想亲上去的。
亲密的接触,暧昧的氛围在密闭的空间里流转。
雨下得猛烈起来,风从窗口涌入,吹开帘子。
麦籽倏地收回手。
“前几天我去,填了志愿。”
她的话题陡然转变,声音发抖,走到窗前。
“放心,你的成绩一定可以上B大的。“林藤枝以为她紧张,轻声安慰。
“我填了A大。”
轰隆一声雷响,震耳欲聋。
关上窗户的那瞬间,雨磅礴落下,剧烈地敲击着。
“什么”林藤枝的唇动了下,疑问声倾泻而出。
似乎是自己幻听。
“姐姐,我报了A大。”麦籽重复了一句。
她看着林藤枝,眼里的挣扎一闪而过。
牙紧紧咬着,血腥味溢满口腔。
没关系的,不用再迁就。
不用抛弃你的道德标准,不用抛弃你的处事原则。
你该获得更幸福的生活。
那样的生活——
不必有我。
“为什么”
林藤枝终于缓过神来,她的睫毛颤了颤。
紧接着自问自答:“对,A大确实比B大更好一点。”
“没事的,我可以——”
“林穗跟我表白了。”麦籽打断她的话。
林藤枝的呼吸顿住。
“那——”
“我答应了。”麦籽的声音很轻,却重重地压在林藤枝的心口。
她的手猛地握紧,用力之下,扯动了背部的伤,筋脉相连,心脏都撕裂的疼。
林藤枝像是被抛弃的兽,她瘦弱的身体静静地维持着坐着的姿势,背却弯了些。
麦籽站在窗前,用力收紧手指,修剪整齐的指甲都能在柔软的手心掐出印记。
抱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