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就是不愿意了。顾明莱隐隐有了某种预感:这个东西一定和自己的过去有关。答应我不要一个人强撑好吗?她默默捏紧了手机,心脏里的不快要从嘴巴里淌出来:“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不逼你。”
不。
“阿楚,只要不让自己受伤就行。”
不是的。滚烫的窥探欲像是涸在喉底的沥青,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你明明答应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和我说:想占据你的时间、你的生活,想成为你世界里唯一的独裁者。这样的念头正常吗?
怎么想都不对吧!女人一边为自己的偏执头疼一边翻出了自从北境回来后就在对方手机上装好的定位系统、明明一开始只是为了保证两人不在特殊情况下断联来着……
顾明莱驱车找到了她的位置。任务员无法形容下一秒从落地窗看到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庞时心情如何、她只发觉好不容易平静的自己再度掀起滔天巨浪了——“阿楚。”
女人歪了歪头,口罩上的眉眼言笑晏晏。你知道自己有多可爱吗?楚惊蝶偏过头去捂着自己的额头笑了起来,声音颤抖不知是被疼的还是被逗的:“你啊。”
你这家伙啊。
【不、要、生、气】玻璃上的晨露一点一点抹开,模糊的五官逐渐清晰起来:【我、只、是、有、些、担、心、你】
一颗别扭的爱心。你都是从哪儿学的这些鬼把戏?她无奈地将掌心贴了上去,氤氲薄雾摹出骨节的形状、是狰狞的凉:“真是笨蛋……怎么突然来找我?”
不怕媒体发现吗?
顾明莱朝她晃了晃手里的布朗尼,幼稚的举动莫名透出些孩子气:“因为没有人和我分享最新口味的咳咳!咳!甜品。”
楚惊蝶挑着眉毛看她。
“好吧……其实是因为想你。”所以不要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东西”不开心。
“阿楚,你的注意力得多分给我一点才行。”
可我已经满*脑子都是你了。任务员叹息着重新举起了尚未挂断的听筒,糖渍梅子般温暖的琥珀色瞳孔终究还是暗了下去、仿佛下定某种决心:“莱莱。”
女人静静地听着。
“我其实不是你真正的未婚妻,也并非楚家的二小姐。”她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像是要在那温柔里头找到继续剖白的勇气:“楚清歌清和我没有任何血缘上的联系,我能拥有如今的头衔不过是继承人间争权夺利的结果而已。”
“在我六岁的时候,曾发生过一场意外。在那场人为的绑架里我失去了全部的记忆,而当我醒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我是楚家的孩子。”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而我言听计从的姐姐——我那么那么、那么那么信赖的姐姐——却是造成这一切的幕后凶手。”
愤怒的骨血终究混着苦泪一起吞吃下去了,在渴望得到救赎的那刻一定会觉得恶心吧:人总是这样奇怪的。她怎么会察觉不到楚清歌的别有用心呢?可只要能够得到这份爱,她怀着天真的愿景想,那我甘愿在利益的天平上自裁。
“莱莱,如果不是你……”她颤抖着,在女人朦胧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狼狈的表情:“我说不定会永远活在这份以爱编织的牢笼里。”
“是你让我明白了真正的爱是什么样的,是你让我知道我无法再继续欺骗自己下去了……我终于知道真正爱我的人是什么样的了。”
所以对于从前那些数量不够的、要拼尽全力才能讨来一分的爱,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楚惊蝶终于不用在虚无缥缈的承诺里挣扎求生了。
而听着这份迟来的坦白,顾明莱只是蜷住了掌心。她的心脏好痛、痛到只有将人抱在怀里才能缓解几分。她的呼吸慢慢急促起来,忽然想起梦中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想起自己到现在都没能言明的前半生、想起第一次将爱人推下楼梯时自己茫然的心情——
死?就这么死了?死透了?这个囚困我半生的人就这么消失了?死了?轻易地死去了?这个世界从此听不到她的声音了?再也不存在了?
结束了。终于走到室内切实地将人紧紧拥住,顾明莱这样告诉自己:都结束了。她不断亲吻着她冰凉的额头,那份从始至终都在涌动的心疼抻得人骨头都发疼:“没事的。阿楚。没事的。”
“我不在乎你的身世,也无所谓那些头衔,因为即使是这样原原本本的你,我也全心全意地渴望着、朝思暮想地欢喜着——”
迄今为止让你痛苦的一切,任何让你感到不安的未来……
“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刻、望眼欲穿了。”
我都会亲手粉碎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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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的天空总是澄净而明朗的。
“小楚。”二十三岁的纪羽慢悠悠地踢着路边的石子,生平第一次有些惧怕讨论接下来的问题:“学校关于独立实验的项目……我报名了。”
“如果申请通过的话,可能要去国外呆上一阵子。”
楚惊蝶顿住,可犹豫只是一瞬间,她淡淡地“嗯”了一声后就再无任何反应。残阳烛光中浮动的死金般从头顶簌簌坠落,那么单薄的一个人落在这孤零零的天地间,转眼就被狂风撕碎了似的。
“抱歉,现在才和你说。”她又开始为自己辩解了,模糊尾音被风吞吃得只剩几个字节:“阿楚会体谅我的吧?”
一场服从性测试,楚惊蝶想,随即才从这份不平等宣言里意识到她可能要离开的事实:对方已经不是第一次问这种问题了。“为了我可以再努力一点吗”“你应该站在我身边成为更优秀的人啊”“不要让我的期许落空好不好”……控制欲和配得感一样旺盛的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