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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敌的眼神逐渐偏执(70)

作者:楚罹寒 阅读记录

她好像又一次死了,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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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有股霉味。

顾明莱略显不满地皱起了眉、她很确信这股气息是忽然出现的,即使是西普调的香水也无法将它彻底掩盖。但是这点稀疏的不满很快暴毙在旅馆温暖的灯光里,她望着桌上小心收好的餐盒,嘴巴里似乎又回荡起黄油的甜腻——

不会分别太久的。女人怀着愉悦的心情躺在了床上,她已经根据“会播放华语歌曲并兜售奶油馅饼和黄油挞的街区”这一信息排查出了几个可能性最大的地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阿楚一定在这附近出现过。

思及至此,顾明莱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迟来的困倦后知后觉地席卷了身体,她打了个哈欠,没注意到双手交叠的姿势像是一具棺椁中的尸。体——

她好像看见了星星。这个时间怎么会出现星星呢?她怀疑自己又做梦了,不然怎么会突然想不起自己的姓名?明莱……谁的声音从呼啸的风中惊醒,她皱了皱眉,低头瞧见楚惊蝶映在水中的眼睛。

她便不愿醒了。我好想你,她说,阿楚有在想我吗?

女孩只是静静望着她。“我们逃吧。”熟悉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就这样被人握起,“我们离开这儿好不好?”

她迫不及待地扣住了对方的掌心,脚下的虚无竟然变成了一段好长好长的铁轨,她们手拉着手在上面奔跑着,连灰冷的石碑也开出白色的雏菊。自己幸福得像是生出了一双翅膀,头顶雷鸣般的风声响个不停,轰隆轰隆、轰隆轰隆。楚惊蝶突然就哭出来了。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她惊慌失措地询问着,很想揪下一些羽毛为对方擦去泪水,却又生怕尖锐的羽锋将人划伤——

“我的蝴蝶死了。”女孩伤心地蹭着她的脖颈:“我再也见不到它了。”

她又想起方才那个一闪而过的石碑。“我带你去找它好不好?”她紧紧地揽住了她的肩膀,“找到它、埋葬它、它就会在下一个春天里活过来的。”

楚惊蝶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她们一起掠过老树蓬勃的枝桠、一起寻找相遇时的那条小路、一起翻越海岸边缘的蔚蓝。灯塔……她们在白色的雏菊前停下了。愈发敞亮的轰隆声随着煤油味冲进人的嘴巴,就在她怀着喜悦的心情转头时,女孩消失了。

“明莱!”

最短的咒语赤条条地在耳边响起,血肉和翅膀砸在火车和她的头上。

顾明莱惊醒了。空气里的霉臭无时无刻不在切割着人的神经,当那永失所爱的灭顶恐惧抻直了颅内的每一根血管时,她失控地将床下的枕头扯开了——

密密麻麻的、带着腐烂气息的蝴蝶尸。体从里头泄了出来。

……蝴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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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歌不喜欢。

她不喜欢磨砺、忍耐这样伪善的词语,仿佛加诸于她身上的折磨是天生应得的东西。怎么要如此残忍地宣判我那莫须有的罪名?她时常望着楚乾的眼睛这样想,你知道我尽了力。为了你那廉价的虚荣心我已尽了全力,可你依旧专横苛刻,你求我、你要我答应、你逼我成为你的传奇。

而此刻看着病床上的女人,她想她已经失掉继续旁观的权利。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她怔怔抓住了林南玉的指尖,因为输液而稍显冰凉的手像是十年前她曾在寺庙里摸到的一块木头——

“我们非得在这儿住一晚上吗?”尚还年幼的妹妹怯怯地抓着衣角,视线在触及那佛像前跪拜的女人时收了回来:“她是谁呀?”

而二十三岁的楚清歌只是象征性地瞥了一眼林南玉腕上的束缚带,像是不相信这个疯了好几年的病号还有余力静下心来诵经似的:就像她到现在也无法相信楚乾那个混蛋竟然真的在外面偷偷领养了一个孩子一样。

望着身旁因为祈福才好不容易见上一面的、已经长到六岁的女孩,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突如其来的小家伙。“今天可有不少媒体跟着呢。”男人的威胁仍近在耳边,“我希望你还没蠢到要挑这个时候对她下手。”

无聊透顶。我要怎么告诉你这个孩子永远不可能从我手里夺走关于的楚家一丝一毫呢?她漫不经心地将自己的背脊挺直了:“你没必要知道她是谁,乖乖听话就好。”

楚惊蝶便不再问了。她其实也不清楚要如何面对这从天而降的富贵和凭空冒出的姐姐,在此之前她甚至要为吃不饱肚子而苦恼……脆弱的膝盖因为长时间的跪拜而微微颤抖了起来,就在她一边揉着脚踝一边思忖时,跟前递来了一只胳膊。

她愣了愣,抬头看向那仍目不转睛直视着前方的女人。年长者的手掌比她想象中的大太多、薄薄的皮肉覆盖着清癯的骨头,轻而易举便将自己摇晃的肩膀扶稳了:“再坚持一会儿。”

“很快就结束了。”

或许没人告诉楚清歌不要轻易招惹一个正咬紧牙关忍耐的爱哭鬼。她眼见着女孩委屈地抓住了自己的尾指,蜷合的掌心被人以恳求的力道轻戳着,哄孩子似地摊开后就被某个小可怜救命稻草般地蹭上了。

“姐姐的生命线很短呢。”可爱的嘟囔与香火燃烧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无端端生出恻隐之心。那怎么办呢?她饶有兴致地询问,阿楚有什么办法吗?

阿楚。

楚惊蝶皱着的眉毛因为这个称呼松动不少,她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在楚清歌无趣地想要抽离之际递来了一个冰凉的东西:“这个给你。”

第一时间摸到的是被人歪歪扭扭刻上去的“楚”字。“这是爸爸给我的长生木。”女孩有些害羞地抵住了她的肩膀,“我把它送给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