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会喜欢——
“没必要,楚小姐。”傅洱叹了口气:“你越是这样,我越是受之有愧。你并不欠我什么。”
楚清歌沉默。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如这些天来时常浮现在脑海的过往云烟那样、在林南玉疯掉的那刻起一切就都乱套了……“你其实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她呼吸一滞,楚惊蝶那张被泪水切割的脸复又清晰起来。
“啊,真是让人火大……拜托别说你是在可怜我。我真的会忍不住笑出来的。”
——【我亲爱的姐姐啊,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自以为是呢?】
“为什么总要做些自我感动的事情呢?你所谓的‘谢礼’其实有在困扰我。”
——【别把你应付别人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楚清歌。我恶心死了。】
“你不知道我对花粉过敏吧?”女孩略显焦躁地撩了撩头发,无力夹杂疲惫的声音和当初的质问重叠在一起:“另外,我没有耳洞,也对项链不感兴趣。你送来的饰品对我来说毫无价值,那些衣服也完全不是我喜欢的款式……”
“顺带一提,与其坐在这儿陪你切硬得要死的牛排,我更想在一个大晴天里去吃双人份的草莓布丁和奶油冰淇淋。你到底了解过我的喜好吗?你真的有为我过去的流离失所感到难过吗?”
“你没有。你甚至不愿向我解释这些补偿因何而起,你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理由——或者是说,一个可以称之为‘赎罪’的契机——以此安抚惶惶不安的自己。天知道你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这么说,我成了你聊以慰藉的工具?”
方才还喋喋不休的人忽地发了个激灵,漂亮的脸蛋上是不漂亮的表情:“啊,好恶心。真没礼貌。变态。我要报警了。”
“我不是……”“不出意料的话,你刚刚又在不尊重我了吧。”
“你在透过我的愤怒看向谁呢?你对她做了同样冒犯的事情吧。”
女人哑然,却并不为对方似曾相识的犀利感到难堪,只是痛心:为当初那样迟钝自负的自己。我为什么没有察觉到呢?明明楚惊蝶的眸底都闪烁着悲伤而落魄的光芒了、明明只要接着与她对视下去这份爱就无处遁形了……可是我拒绝了。我以自己无用的自尊将它们碾碎了。
所以在傅洱放下刀叉站起身子的那一刻,她也只是沉默地抬起了头。她终于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并清晰地明白——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楚清歌。”
她再也无法挽回了。
-
纪羽第一次遇见楚惊蝶的时候,是在二十二岁那年。
那是个不错的艳阳天。被烈日烘烤着的讲堂就像一个被扔进了火堆的铁皮盒子,在混着汗味、烟味、雨天衣服未干的酸臭味的空气中,她闻见草木生长的味道。
像是鸢尾。
她呼吸一滞,在与那道气息擦肩而过的瞬间觉得参加开学典礼或许也不是件很坏的事。“你看到了吗?”室友激动地拉着她的胳膊,“那就是今天的新生代表,楚家的大小姐……”
楚惊蝶。她失神地望着那在万人瞩目下侃侃而谈的人,仿若看见了一只攀附着岩壁努力向上振翅的、蓬勃而又坚韧的蝴蝶。
真漂亮,她想,漂亮得让人想要私藏。极端阴私的想法就像不断长大的气球般在身体里膨胀,直至畸变成她最为敏感的弱点。
而每每看着楚惊蝶的眼睛,她会发现自己的呼吸在抽动。“我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认识的,你最好还是放弃吧”——这样的话纪羽总能听到。可欲。望不会自我了结,所以在发出邀请的第一个月,她获得了约对方出去吃饭的权利。
而每每看着楚惊蝶的耳朵,她会发现自己的喉咙在发痒。她时常被这种异样所迫,便有失风范地吞下了一大口杏仁软酪——已经交换过住宅地址的女孩乐此不疲地给她投喂着食物,哪怕自己再三强调并不想让血糖升高,可对方却在这件事上格外固执:她说适当的脂肪会让人们在陷入危境时也能持续奔跑。
而每每看着楚惊蝶的脖颈,她会发现自己的心脏在皱缩。沉闷痛楚在听到婚约宣布后便无法遏制了,疯狂的嫉妒烈火般燃烧起来、就像她确定自己的爱——是的,她正以一种狂热而不可理喻的方式爱着身边的女孩,这份爱自她们相遇的第一天起便开始了。
我该早点察觉到的,纪羽曾无数次这么想。那样专注的目光为何不能只为我一人停留?请像蝴蝶一样温柔地、翩跹地降落在我掌心吧,小楚。我会爱你,会保护你,会不择手段给你一切所渴望的东西……让我拥有你吧,惊蝶。
楚惊蝶于是发现医生的脸色苍白如雪。女人今天少见的没有笑容,粘稠的情绪墨水般蛰伏在那双漆黑的眼珠里,像是幼时曾在书上看到的皇蛾阴阳蝶:“小楚——”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
女孩一愣,思绪还停留在那条骤然出现在系统面板上的【每日任务】中:“唔……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这个【挖苦顾明莱:0/100】的提示语是怎么回事?
“复查结束了吧?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嘶,顾溱这老狐狸还真是贼心不死——
“我的问题让你很不开心吗?”
医生的笑维持不住了,就像她察觉到这个人的气息正在变化那样:那已渐渐消散的鸢尾花香。记忆中的女孩渐渐被撕裂成了两种模样,那双曾像雨水一样朦胧的眼睛不知何时变得轻盈、那份曾像蝴蝶一样柔软的骨骼不知何时变得坚硬……为什么,亲爱的。为什么要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长出另一副骨骼?为什么要擅自疏远那样离不开你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