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腹内混乱,湿热的气息横冲直撞、流淌野蛮。楚惊蝶艰难地看向镜子中自己潮湿的眼,那道只有在渴求得到回应时才会显出饕足来的视线一点一点自耳后的纹身蜿蜒:永恒的纯粹、爱与美丽,阿芙洛狄忒的化身。
鲜活宛若汲取血肉养分。
她迟疑地摸向了那只蝴蝶。单薄的颈肉在指节的推压下发出阵阵刺痛,可这样鲜活的真实却与以往完全不同——
【阿楚,你身上的人设限制解除了欸!】
任务员瞳孔缩了缩。由自己饰演的楚惊蝶花天酒地游手好闲,每天不是在这儿惹是生非就是搁那儿兴妖作怪,前脚才刚和人闹翻后脚就能彻底把人得罪个完,但如今失去了这个限制,那她是不是——
“如果没记错的话,现在是我和她刚订婚的时候?”【不错。这才刚轮到第一个剧情点。】
因为太过胡闹而被禁足的她即将毁掉一场为顾明莱准备的晚宴。
于是看着外头的好春光,楚惊蝶眸底多了几分贪婪的渴望。她评测了一下所在楼层的高度和自己的身体状况,修长的五指毅然决然地覆上了护栏。
如果一切都还没开始的话……
纤薄的血管交织着蓝色的筋络相依相生,最终于嶙峋锁骨上绷出道道肌理折痕。
如果不用在乎那些狗屁人设的话……
【喂,等等,你做什——楚惊蝶!!!】
她径直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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褐色的土地在苍穹之下凝结、舞蹈,寒流呼啸而上。
【你不要命了吗?】刺耳的机械音在颅内三百六十五度环绕,焦躁中缠着几分窘迫的懊恼:【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倒是给我小心一点啊混蛋!
“安啦安啦,这不是没事嘛。”踉踉跄跄爬起来的女孩颤抖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你宿主我命大着呢。”
系统语噎。它骂骂咧咧地看着任务员前进的方向,犹豫半晌还是为她破开了那层层缠绕的铁丝网:【以后不许这么胡来了!】
【车就停在医院侧门,钥匙揣你兜里了。】
察觉到衣袋里多出来的重量,楚惊蝶忽然安心到想要叹息。久违的暖意如同解冻的河溪般淌遍了身体,她在暮色之下奔跑着,眸光明亮、神采奕奕——
太锐利。
六六一时有些失神。有多久没有见过她这般鲜活的模样了呢?记不清了,太多太多关于她的事情,连它都快要遗忘了……
“啧,反应可真快。”望见那群匆匆赶来的保镖,楚惊蝶毫不犹豫地翻出了墙。追在身后的步子越来越紧,一声又一声焦急的“楚小姐”无端端惹人心惊:【向左拐!】
楚惊蝶依言转了个方向,熟悉的重型机车终于映入眼底。她如翩飞的碧蓝蝴蝶般纵身跃了上去,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发动了引擎:“回—见—!”
彻底不见了踪影。潮湿的冷风呼啦呼啦从耳侧灌了进来,任务员欢呼一声,却在看到那封被撕成两半的邀请函时抿起了唇:一切罪恶的开端。
如果不是它,她就不会因一段美名礼物实则羞辱的挑衅视频和那个人撕破脸;如果不是它,她就不会让顾家在众目睽睽之下失尽了颜面……未婚妻荒唐的报复让所有人都苦不堪言。
“六六,是不是只要我本人到场,你就能把那该死的视频清理了?”【只要距离不超过五十米,我就有把握阻断它。】
五十米就好。只要五十米。
楚惊蝶定了定神,油门已经被拧到了极致,四百米。三百米。两百五十米——
“这位女士,现在已经过了宴会的入场时间……楚小姐?!”
两百米。一百米。九十五米——
“抱歉,请随我这边来……邀请函?您不需要邀请函。”
七十米。六十米。五十米――
“哐当!”
她终于在门前站定。好多双饱含惊诧的眼睛齐整整拨过来,嘲讽的不解的,挖苦的鄙夷的。
空气一瞬间静默下来。
“各位,继续?”她力竭般地撑住了自己的膝盖:“今晚上的主角可不是我这个迟到了半个小时的冒失鬼。”
……亏你还知道。
众人腹诽,被酒精麻。痹的心思却是活泛不少。谁不知道楚家大小姐和自己那指腹为婚未婚妻是相看两厌的宿敌?今儿个恰逢顾明莱生宴,她能不整出点儿幺蛾子来?
心怀鬼胎罢了。自以为勘破了隐情的野心家们皮笑肉不笑地凑起了热闹,眼瞅着那从来没个正形的死纨绔从服务生的托盘里……端起了一个酒杯?
“抱歉,我来迟了。”她煞有介事地高举着香槟,空出的右臂随即便伸了出来:“以及——”
众人屏息——
“恭喜。”
第2章 你干脆死在这里好了。
顾明莱有一个关于夜晚的秘密,是不曾公之于众的,不曾被任何人翻阅的秘密——至少是曾经。
她不止一次幻想过将太阳吃进肚子里。牙齿嘎巴嘎巴嚼碎了日光,以至于在后来无数个寂寥的夜晚,她不受控制地、无意识地去渴望,却仍没能拥有一个仅关于月亮的世界。
而这仅仅是因为她憎恨一切明媚的事物,那时常让她感到痛苦:被剖析的痛苦、被烧灼的痛苦、被生生看穿全部后又要将其袒露的痛苦……可偏偏楚惊蝶是这种人。这样如太阳一般张扬的人令她无端愤怒。
人能目视太阳多久呢?
怀着这样的疑问,顾明莱缓缓抬起了眼。匆匆赶来的女孩就这样如一方碧空般降落在她苍白的世界里,言笑晏晏、眉眼遣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