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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敌的眼神逐渐偏执(24)

作者:楚罹寒 阅读记录

啧,说不定是两个短命鬼。

……

我不该放她离开的,望着头顶的白炽灯,楚清歌阴郁地想。厌恨我也好憎恶我也罢,要是早知道她会这么弃自身于不顾、要是早知道她宁肯撇下一切去救那个人,要是早知道她用情至深——

我就该把她关起来的。她神经质地掰着自己的指节,手术室的灯光在无名指时暗了下来。全身多处骨折和关节脱位,轻度脑震荡并外加程度不一的软组织挫伤,比较严重的是内部器官受损恐会造成肢体障碍……主治医师絮絮叨叨地阐述着病人的情况,一句“尚未完全脱离生命危险”不吝于当头一棒。

会……死吗?楚清歌问不出口。积郁的愤怒化作汹涌的恐惧不断挤压着她的胸腔,逼迫她去面对一个无法忽略的事实:楚惊蝶可能会离开自己、永远的。

思绪不可避免地飘向从前,那也是个同样寒冷的雨夜,她六岁的妹妹独自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颈侧的伤口汩汩流着血……在此之前她们甚至从未见过面。

如何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生出同情?十八岁的楚清歌做不到,如今的楚家继承人却心慌得要死掉了。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她无力地垂着头,连纪羽是什么时候过来的都不知道。

“是要进去看她吗?”医生温柔地询问,平静深处却是无人知晓的深沉:“阿楚这次实在太任性了。”

何止是任性?楚清歌脚步分外沉重,看着那双沉睡的眼睛,她却感觉身体里有东西在动。是从胃里传来的,还是从食管传来的,她不明晰。或许是心脏?心脏里胃只有六公分——就像现在的她和楚惊蝶。

那么近,却又那么远。楚清歌快要无法忍受了,她无法原谅楚惊蝶为了顾明莱一次又一次地折损自己,所以喉咙传来失控的异响:那感觉就像吞进了一整片海洋,原本平静、安然无恙,足以让她依偎进讨厌的妹妹怀里数落起今天讨厌的太阳。

可是现在它雷电交加、狂风震荡,水与水分崩离析之时,她闻见自己胃里传来与楚惊蝶身上如出一辙的鸢尾花香——它们剥夺她的理智,让她生出将人拆吃入腹的欲。望。

我的妹妹。我的惊蝶。

楚清歌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没什么想说的就尽快离开吧?纪羽在一旁提醒着,阿楚现在很虚弱,需要静养。

“……你呆在这儿就只会说这些屁话吗?”

生气了啊。

医生笑了笑,并不在意她显而易见的迁怒:“我们每天会携带大约四十万亿个细菌,是细胞总数的十倍。虽然消毒工作可以隔绝大部分隐患,但人体本身就是个垃圾场。”

“猜猜你停留的这几分钟里又有多少脏东西钻到了阿楚身上?啊,差点忘了高贵的继承人是从来不在意这些无伤大雅的事情的,更何况自己妹妹的死活?”

望着女人骤然收缩的瞳孔,纪羽反倒压低了声音:“或者是说……”

滴嘟。滴嘟。

“她根本,不是你的妹妹。”

滴——

是心电图瞬间归零的声音。楚清歌还没来得及战栗就被人推出了病房,新一轮的抢救已经开始,她怔怔看着再度闪烁起来的红灯,一个荒诞的想法自发地生出了脉络与枝桠。

“她当然不可能是我的妹妹……”她捂着嘴巴呢喃着,映射下来的红光扭曲成血液的形状:“毕竟当初的那场绑架……”

“我是看着她被掳走的啊。”

-

傅洱很久没来过福利院了。

望着生满铁锈的“天使宝贝”几个字,她有一瞬间的失神。趋利避害是人刻在骨头里的本能,自从被现在的父母收养之后,她就很少想起在这里度过的时光了——那段堪称噩梦般的日子啊。

她鼓足勇气推开了门,空气中的灰尘扑面而来,可若是细嗅来又能闻见一点若有似无的腥味、铁锈或血液,却更接于她记忆中的午后:珍珠和糖果用来歌颂孩子幸福的童年,鲜血和暴力却堆砌出傅洱幼时的战争。

……我一个人的战争。傅洱抿抿唇看向那独自蜷缩在角落中的人,阳光从他苍老的皮肤上滑落,让人怀疑他的灵魂是不是遗落在某处了。

他怎么老的这样快?女孩皱起了眉,然后听到对方如同破风箱一般嘶哑的嗓音:“你,怎么?”

在这儿?

傅洱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迟到的真相对她来说其实毫无意义。看来你现在过得还不错啊,老院长又咳嗽几声,是来找我寻仇吗?

傅洱沉默,她的报复早在对他身败名裂的那一刻就结束了。谁能想到慈爱慷慨的院长背地里却是个道德沦丧的施虐狂呢?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就像他曾做过的那样——

“告诉我,你第一次遇见我的地方。”

……

从福利院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了,望着头顶的太阳,傅洱却觉得无端寒冷。所以竟然是谋。杀吗?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楚惊蝶呢?楚惊蝶又在这场阴谋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活得太清醒果然不是件轻松的事啊。她叹了口气,耳机里传来母亲关切的问候,一条插播进来的新闻夺走了她的注意力。

“我没事啦,就是随便出来逛逛,又不是小孩子了……”

——昨日下午十二时40分左右,云城高速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

“车祸?什么车祸?知道你担心我啦,我有好好看红灯……”

——该事故造成一死两伤,其中驾驶员当场身亡,另一楚姓伤者已被送往医院。

傅洱一顿。她怔怔摸着耳机,试图从中揪出一点玩笑的痕迹。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让人操心!对面还在絮絮叨叨着,好端端的怎么就刹车失灵了呢?听说那人还是个大小姐呢,叫什么……惊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