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至此,她深吸了一口气,刚关掉电影就收到了某个人的视频电话,委屈巴巴的模样看起来比自己还可怜。
“莱莱……”楚惊蝶将头埋在抱枕里,灯光下模糊的小半张脸以畅直的线条鲜明着:“我想你了。”
“你今天又没来找我呢。”
“公司有事。”
“但是今天没有哭欸,真棒!”
“……嗯。”
看着对方明显无语的样子,楚惊蝶笑了笑。都说金手指是随目标人物的好感度改变的,如今顾明莱受到“哭包”人设的影响越来越小,那是不是也代表?
“莱莱,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你没那么讨厌我?”
或许、甚至、可能——
“我没那么糟糕的。”
……有一点喜欢我。
不可能!顾明莱下意识反驳,可嘴唇翕合到最后也没再说出来什么。“你找我有什么事?”她生硬地偏过头去,“我很忙的。”
这样啊——肉眼可见的低落。她感觉自己的心口被蛰了下,不很痛、却也无法忽视。
对面的人又有了动作,视野忽地开阔了起来,不经意露出掌心一片干涸暗色……等等,那是血吗?对这方面极其敏感的女人立刻绷紧了神经,可伤口还没来得及露出来,广袤夜色便率先入眼。
“好久没见过星星了。”楚惊蝶的声音从屏幕外传来:“莱莱,你知道它们的光是从几百年前发出的吗?”
“因为身处不同的时空,所以连时间流淌的速度都不同……人类无法真正触碰星光呢。”
“嗯。”顾明莱还在想那处血迹:“但是处在同一片银河。”
“生和死的距离是不是就这么远?就像我们和星星。”
“嗯?”
“明明是遥远而神秘的事物,偏偏又在同一个世界里共存、偏偏又似乎触手可得。听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呢。”
“……哦。”
“莱莱,这算不算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
“你不该问一个唯物主义者。”
是嘛。
楚惊蝶笑了笑,很无所谓似的:“我倒相信自己会是最亮的那颗。”
顾明莱沉默。积郁已久的疑惑在此刻有了源头,她知道自己需要一个途径将它们放逐或焚烧:“楚惊蝶……”
“你为什么总是提及死?”
无论是所谓起死回生的魔法还是对死亡生发的崇高觉悟,这一切都太早、也太深地出现在一个年轻女孩身上了。
“可能因为我看的开?就像我说的,人人都会死亡。向死而生嘛。”
深刻的无力化作热病舔抵着空气的每寸骨骼,楚惊蝶被这种压抑所染,却是感到由衷的愉悦:来自一个身死无数之人狭隘的报复。她大可故作轻松地将这话题带过,就好像她从不沉重、从不落寞,就好像她永远明媚、永远鲜活……可她没有。
死者终于抛弃生者,死者将深刻的、惨烈的不安留给刻薄的生者——
顾明莱啊顾明莱,这次该轮到你难过。
“你不好奇吗?我们死后会去哪里,灵魂又会变成什么……莱莱,你能找到我吗?”
她伸出手去触碰窗外的夜空、这样冷。数亿光年的距离横亘在眼前,碰一下大概和雨水一样凉吧:“如果你能找到哪颗星星是我的话,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爱可以让生者死,爱可以让死者生。楚惊蝶日复一日游走在生与死的两端,固执而孤独地寻找着两者之间的平衡——
顾明莱抿起了唇。有什么奇怪的情绪在围剿着胸腔里的那团血肉,并让她处于前未有的愤怒之中:“我要是找不到你呢?”
“这世界的每一天都有人在死亡,小行星以无法估量的速度产生、爆炸、碰撞……楚惊蝶,我要是找不到你呢?”
“那就离开。”女孩终于入了镜:“那就闭上眼睛离开,再也不要回来。”
“为什么要闭上眼睛?”
“因为你会舍不得。”
“你怎么确定我会舍不得?”
“因为你在哭。”
楚惊蝶几乎要叹气了,她用澄净得不含一分阴霾的目光注视着她,就像曾经的无数次那样:“莱莱,你在哭啊。”
哭?
原来我在……哭吗?
“为什么要哭呢?放弃一件注定不会有结果的事情,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顾明莱茫然地擦去眼尾的湿痕。她讨厌黑白,讨厌没有意义的对话和无谓的等待,讨厌哭。所以楚惊蝶会不会死和她没有关系,楚惊蝶离不离开和她没有关系,楚惊蝶——
“还是像我刚才说的,你其实是有一点在意我的吧?”
……怎样都和她没关系的。
“莱莱。”
缓慢地、温柔地、呢喃。顾明莱沉默地看着她。
“我曾经很让你讨厌是不是?”
何止。
“如果我说……”
倘若只是被迫——
【4136。】
楚惊蝶顿住。泥人尚有三分脾气,更何况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系统底线……所以最后也只是在对方的注视下露出了被划破的掌心:“好疼啊。”
皮肉外翻着,筋脉牵连出血色、仿若雪山之上盘桓的蛇。
“你——”“情侣之间要做的第五件事。”
她定定看着她,眸底是显而易见的脆弱:“哄哄我。”
哄我,以一个吻的代价驯服我,掌控我,彻底占有我……顾明莱啊,拜托请喜欢我。
没有你的爱,我会死的。
“……”
就在楚惊蝶以为她会拒绝的时候,屏幕彻底黑了下去。后来又过了多久没有人知道,顾明莱依稀记得自己是唱了歌?她没哄过人,知道的法子无外乎那几种……到头来曲调哼得不上不下,台词念得磕磕巴巴:这世上楚惊蝶是唯二知道她音痴属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