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周牧托给别人的那头牛不见了。
那是周牧家最值钱的财产,比周牧还要宝贵。周牧的父母知道前因后果后将她打了个半死,气势汹汹地到魏海家算账。
将近九千的一头牛,魏海若无其事地赔了两万。
多的那一万,魏海把周牧买走了。
周家觉得这个买卖很划算,周牧过几年出嫁能收的彩礼都没有一万,现在有人愿意花这么多钱帮他们养女儿,怎么想都是他们赚了。
而且周牧这不算是嫁出去成了别人家的人,而是跟着她出去打工,以后还能寄钱回来。
魏海给她改了名字。她不再叫周来娣,魏海给她取了单名一个牧字。
起初,周牧以为这个“牧”是指牧牛的牧,但魏海告诉她,这个牧是立君牧民的“牧”,意指管理。
魏海说,她以后会有出息,会成为管理一个大公司的老板。
周牧跟着魏海先去了洛杉矶,在那里她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世面。等魏海的孩子生下来一岁后,她们回国搬到中俄边境的一个口岸城市,魏海从零开始,一步一步地教她怎么做生意。
魏海的女儿三岁时,周牧考上北方一所大学的新闻专业,离开魏海到吉林读书。
她们每周都会写信,但魏海在信中只字不提她因为怀孕复发的癌症。
魏海的女儿七岁时,魏海去世,将全部遗产留给周牧。
周牧大学毕业入职中影。在中国电影进入商业大片时代后,她利用魏海留给她的资本和在中影积累的人脉,抓住时机自立门户,成立了森宇影业。她在遇见魏海的第十三年,终于如恩人希冀的那样,成为一位管理上百名员工的大老板。
她的公司在她的规划下稳步发展壮大,但有些事情的发展逐渐脱离了她的掌控。
魏海留下的女儿魏澜,十五岁时向她告了白。
周牧当时无法接受。
她一直将她视如己出,她拼了命地工作也是为了弥补魏海的空缺,因为她相信,如果魏海在世的话,凭她的能力一定可以给她更好更优渥的生活。
周牧将魏澜送到美国读高中和大学,她听说魏澜在那里谈过两三个女朋友,虽然这令她有些不放心,但这种情况还是要比魏澜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好多了。
于是她没有对此多说什么,反而加倍地给魏澜打钱供她随意挥霍,只希望她在国外能无忧无虑地过得快乐一些。
森宇影业在这几年间发展突飞猛进,拓展了艺人经纪、投资及运营电视剧和影视剧发行等新业务,一度成为影视行业的巨头公司。
周牧准备好等魏澜回国,就将她一手打造的影视集团亲自交到她手里,她的一切都是魏海给她的,那么理所应当,她的一切也都是属于魏澜的。
可惜历史总是在重复过去。
周牧大学毕业时收到了魏海的死讯,魏澜毕业这一年,她又收到了她女儿的死讯。
周牧到美国给魏澜收拾遗物时才从她的女朋友口中得知,魏澜的心理问题很严重,而造成这一切的源头要归罪于她。
是她漠视了魏澜的感情,还将她放任自流,但这份扭曲的孺慕之情在异国他乡并未消弭,反而愈发疯长。当魏澜得知自己将要毕业回国和周牧继续上演“母女情深”时终于崩溃,于是将自己逼入了死局。
“所以舒黎礼长得很像魏海吗?”罗婕犹疑地问道,“……还是说像魏澜?”
“她们既是母女,应该本就相像。我也没见过她们任意一人,周牧到底是在借舒黎礼思念谁,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明井然说。
无论是谁,对她来说都应该是意义非凡的。
明井然在酒楼点了许多菜,先让厨师做了一份让罗婕送去给周牧,另一份让厨师慢慢做,她要等的人还没来。
“真的假的?你今晚就让我吃蛋炒饭?!”迟衍暴怒。
电话那头的餐厅经理问:“客人,您只需要一份蛋炒饭再不需要别的了吗?”
迟弈看看横眉怒目的迟衍,说:“算了,不要了。”然后挂了电话。
这边迟衍也接起一个电话,然后立刻挂断。
不用迟弈问,迟衍自己就叭叭叭地开始吐槽:“是明井然,明井然她竟然还有脸给我打电话!”
“她找你干嘛?”迟弈灵光一闪。
“她还是舍不得我呗。”迟衍撇嘴。
“你不去找她?”迟弈问。
“当然不去。”迟衍气呼呼地在沙发上坐下。
迟弈的态度却突然反常:“不,我觉得你应该去。”
迟衍不解:“可是你也都说了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来,我替你分析。”迟弈拉起迟衍不由分说地推着她走向门外。
迟衍到了门外,还在等她的“分析”,迟弈却蓦地关上房门,把她挡在了门外。
迟弈隔着一条门缝对她说:“你还是去找明井然吧,她能忍你这么多天,肯定对你是真爱。”
砰的一声,房门彻底紧闭。
迟弈揉着太阳穴走回书桌前,电脑上是满屏未处理完的文件。
如果再跟迟衍呆下去,她的公司就要倒闭了。要祸害,就让她去祸害明井然的金光传媒和周牧的森宇影业吧。
第16章
迟衍出了酒店漫无目的地走,看见街心公园中央有个巨大的下沉式广场,就在最上层的台阶坐下了。
隆山的夜晚很热闹,因为有影视城的缘故,常年游人如织。广场不远处就是一条美食街,各色霓虹招牌闪烁,人声鼎沸。
她的背面是一条护城河,小吃摊上的烟火顺着风吹到这附近就散了,清凉的河风吹着她的后背,远处的河面黑而沉静,在人看不到的地方汇入隆江,在更远的上游江岸,便是明井然住的望江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