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发出了声音,把我引到了厕所。那时候我们家很穷,刷厕所用的是最廉价的含氨水的清洁剂,发生了什么你应该能猜到,你也应该能想象出味道。”
“你被关进去了?”
金修衣满意地看着展兰枝点了点头。
“多久?”
“我们开始捉迷藏的时候,我的母亲刚去上班,是她下班发现了昏迷的我。”
“你的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展兰枝的心里一阵绞痛。
她难以想象金修衣的痛苦。
“因为我唱歌得奖了,母亲奖励我,带我出去吃了一顿。”
“你别这个眼神看着我。治疗挺及时的,除了一点点后遗症,只要平时注意,就不会有别的问题。只不过是后来又出了一点小差错,才变成现在这样了。”
展兰枝看着金修衣,她说不出别的话。
她不觉得自己能安慰到金修衣。
她也不觉得金修衣需要她的安慰。
“你是不是一直知道总有一天嗓子会坏?”
“嗯?为什么这么问?”
“修衣,你总是说你很了解我,其实我了解你也同样一点都不少。
你很喜欢音乐,大学的时候你一直在尝试不同的乐器,当时我只是以为你喜欢尝试。现在看来,你就是在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
展兰枝低着头,不再说话。
滴到地上的点点颜料已经干了。
展兰枝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这些颜料,颜料嵌进了她的指甲。
“我说这件事不是在扒开我的伤口,也不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说实话我并不悲伤。
我只是想告诉你,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一点点恶念就足以让感情变质,你不该犹豫的。”
“我和金修裳没有区别。”
金修衣突然凑近。
微弱而冰冷的呼吸不断蚕食着展兰枝身上的热气。
几条红褐色的血丝爬在青灰色的眼白上。
只有这种时候展兰枝才会想起金修衣已经不是人了。
展兰枝的心开始疯狂跳动。
金修衣又回到原位,大笑起来。
“你一开始问我为什么要劝你杀了我,我撒谎了。
我只是想要看到你的挣扎、你的纠结。
果然,你没有让我失望。”
“我总有一天会消失的,如果死之前的生活太平淡的话,这也太浪费上天给我的机会了。”
展兰枝在金修衣的眼里看到了熟悉的狡黠。
金修衣的话向来真假参半,展兰枝早就习惯了。
没关系,她们都是自私的人。
展兰枝自己也没有做到完全坦诚。
金修衣还是笑着,肌肉牵动嘴角,脸颊处有一个轻微凹陷。
展兰枝才发现金修衣也有酒窝。
她的在左边,金修衣的酒窝也在左边。
这是上天在暗示,她们是天生一对吗?
展兰枝忍不住胡思乱想。
嘴角忍不住翘起。
她们就是天生一对,从内到外都是如此契合。
展兰枝向金修衣吐出一口热气,将金修衣拉入怀中。
展兰枝的肩头传来一阵刺痛。
金修衣的犬齿重重没入展兰枝的肩头。
展兰枝倒吸了一口冷气。
接着,她也不甘示弱,用同样的力度咬了回去。
金修衣倒打一耙,一把将展兰枝推开,大叫道:“你有病啊,你是狗吗,为什么要咬人?”
展兰枝一边揉着肩上浅浅的伤口一边笑了。
笑得眼睛眯起。
窄窄的视线里只有金修衣。
是金修衣点醒了她。
金修衣总有一天会消失的。
那时留给展兰枝的只有永恒的惊恐与痛苦。
与其每日惴惴不安,不如她自己终结一切。
如果故事在这里停止也不错。
所有不堪都被掩藏,也算是一个美好的结局。
“你说得对。”
展兰枝突然说。
展兰枝起身,去书房拿来笔墨。
而后,她轻轻将桌子上的团起的黄纸展开,用手掌用力抚平皱巴巴的黄纸。
笔尖在砚台上缓缓舔墨,墨汁渗透,毛笔渐渐饱满。
展兰枝抬眼,金修衣趴在桌子的另一边,很认真地看着展兰枝的一举一动。
她提起笔,笔杆在她指尖微动。
她软笔书法写得很好。
从小,每次在她焦躁的时候,她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人临帖。
笔锋在纸上舞动,黄纸上留下了她的姓名。
“你要自己写吗?给你点仪式感。”
展兰枝把笔杆递到金修衣面前。
“不要,味道臭死了,你帮我写。”
金修衣很夸张地捏了捏鼻子。
展兰枝看出了金修衣的紧张,但是没有拆穿她。
“好,我帮你写。”
展兰枝再次提笔,笔尖在另一张黄纸上游走,金修衣的名字也出现了。
展兰枝把两张纸推到金修衣面前,自己拉开椅子,在金修衣对面坐下:“修衣,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以后不要那么蠢,不要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
展兰枝笑着点了点头,泪水堆积在眼眶。
模糊的视线让展兰枝看不清金修衣的表情。
“你死得好看一点,别死得太丑,我不喜欢丑的。”
展兰枝转头,揉了揉眼睛。
“修衣——”
金修衣伸出手指堵住了展兰枝的话。
展兰枝将桌子上写着金修衣名字的那份仔细叠好,放进了衣服内衬口袋。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火柴。
展兰枝划燃火柴,橙黄色的火苗跃起。
“修衣,我心里的第一位永远是你。不管在什么时候,我永远会毫无条件地偏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