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错的话,这将是回朝前寄给陆迟的最后一封信,就算知道他残疾的手有问题,那又能怎么样?阿史那孚动了什么手脚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她现在只期望陆迟能安稳度过。
至于阿史那孚,既然她等不及了,那就别怪她先发制人。
“秋娘,替我穿甲”。
江缔将长发高高盘起,从怀中摸出脉婉惜临行时送的护身符,眷恋的看了几眼后,将它安安稳稳的放在了怀中。
“将军,要准备开战了么”?
秋娘一边给她穿衣,一边满脸忧心,倒不是因为不相信翊军的能力,只是这次跟她以前任何一次行军都不一样,几个月了两军连一次正面交锋都没有,对方的主将又神神秘秘不按常理,实在叫她担心。
江缔活动手腕,道:“他今天能送人头来威慑我,明天就能直接在营帐面前耀武扬威,况且他自己也清楚,已经拖得太久了,就算他不指望突厥获胜,体验感少了对他来说也总归不好。”
“等不及的是他,不是我”。
秋娘心里暗惊江缔的话,什么叫“不指望突厥获胜”?作为一军主将,不应该希望己方获胜才对么,更何况他还是一国王储……
不过这些事都不是她应该想的。
着装完毕后,秋娘弯腰行礼“预祝将军大破敌军,得胜而归”!
江缔轻轻点头,随后大步走出营帐,将令牌递给边上的士卒“传令下去,一个时辰内,全军上下集结关口,若有拖延者,本将亲自问罪”!
“是”!
江缔的眸光转向前面,那里有着藏不住的杀气。
不管咋么样,这场平阳关战役,这才刚刚开始。
“殿下!殿下!翊军开始集军了,我们要不要……”阿史那孚的内侍慌慌张张的跑来找他的主子汇报,而他的主子在做什么呢?
阿史那孚此刻正端端正正的跪在一座牌位前,檀香袅袅,看起来颇为虔诚。倒是一点都不慌不忙。
“哦,那我们也行军好了”。
少年随随便便下的指令,不像是敌军当前一个将领该说出来的话,甚至可以用不慎用心权当玩笑来形容。
“这,殿下可还有别的指示”?内侍感觉自己头上都是汗,这样几乎等于没下的指令,要怎么去调遣那些人。
阿史那孚左手有些别扭,看上去似乎受了伤,他手上煞有介事的挂了一串佛珠,也不知他满手杀戮,又是在拜什么。
“整装待发,直抵平阳”。
他转过头,唇弯似笑,眉目冷冽“这样还不够么”。
哪里还敢不够,再不够自己的脑袋都要掉了,内侍问了安,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出了营帐。
阿史那孚叹了几口气,转头又看向他供奉的牌位。
上面写着“慈母于氏”
多可笑,作为她的骨肉,竟然连自己的母亲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甚至没有一个正经的牌位,一口能死后安身的棺材。
“母亲,”阿史那孚面色柔和,第一次漏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和天真“我会让他们给你陪葬”。
语调如阳春雨,字字似杀人刀。
阿史那孚站起来,轻轻晃晃左手,看他虽面上不显但依旧发白的脸色,恐怕不怎么样。
“母亲,等我”。
所有人,都会和你一起下地狱的。
第85章 前身
就算平阳关远隔千里,那样诡谲多变的风,也依然传回京城,密密麻麻编织成了一张看不见的网,笼罩在翊朝的每一片疆土,恰有黑云压城,满城风雨之感。
看上去京城同样平常,商贩早早出摊谋生,书生秀才日日念书备考,达官贵人之家除了明面上低调些为了边境将士祈福,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
却不想,边境的将士每倒下一个,就多一个破城的可能,多一骑战马踏过。
不过现在,世事如常。
脉婉惜站在金缕阁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何展池聊着天。
“你不是还有要事么,怎么在我这里带这么久?”何展池一身花红柳绿的衣裳,奇怪的是既不俗气也不妖艳,反倒是在冬雪中显出几分春感。
“当然是有要事,可我也要来看看旧友吧,省的某人说我见利忘义”,脉婉惜仰头看雪,神色复杂。
“那怎么,季小姐连个玩笑都开不起?”何展池嬉皮笑脸的开玩笑,眼神往后一瞥,正经起来“哟,大顾客来了”。
脉婉惜闻言转头一瞧,来人一身碧色长裙,披着淡绿大氅,头上挽着坠云髻,几只青色流苏多而不杂,神态柔和温婉,一眼便看的出大家之色。
只不过这张脸在看见她时出现了一丝惊异和惊喜。
“脉姑娘”?
“白小姐”? ”?”
和白绣初的相遇,属实是个意外。
可也是个意外之喜。
脉婉惜坐在白家的马车里想到。
她没想到,之前见过的那个忧愁气质加身的白小姐,现在竟然能随意出门,甚至……
“我同父亲说,白家的家主,我也能当得”。
白绣初脸上是以前不曾有过的坚毅,却也该是她本色。
脉婉惜想。
笼子困不住展翅高飞的鹰,只能拦住深墙大院的雀。
“白小姐英才,自然德能配位”。
白绣初莞尔:“说起来,还要多谢你和江将军”。
脉婉婉本想问谢什么,只可惜地方到了。
是天牢。
“脉姑娘,日后有时间可来白府坐坐”,白绣初拉着脉婉惜的手,眼中满是真诚“我身份不便,就送到这里”。
脉婉惜回握,轻笑点头“幸得白小姐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