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陆寅面向谢晋斥责,神情狡黠。
“这宴席座上都是各州各郡的任位官员,头上都是带戴了乌纱帽的。谢晋,你这般没规没矩地坐在楚州郡守的位置上,好放肆啊。”
谢晋慌忙起身。“草民知罪。”
陆寅甩了甩已经被雨水打湿的袖子:“也罢,今日诸位欢聚一堂,便不扫兴罚你,你就跪在旁边为各位大人侍酒吧。”
“陆寅!”柳子介拍案起身。
“你欺人太甚!”
“我知道柳司马与他杵臼之交,但礼仪制度如此,规矩不可逾。”陆寅表情轻蔑,根本不拿正眼瞧他。
柳子介:“你……”
谢晋赶忙制止。
“二位大人息怒,是谢某有错在先,谢某愿服侍诸位大人。”
谢晋说罢,退离宴席后三步撩袍跪在地上。地上积水不散,顷刻淹湿衣襟。
陆寅嗤笑一声,转头问身旁仆从道:“都到齐了?”
“回陆大人,除楚州江郡守以外,都到齐了。”
“太不像话,他到哪了?”
“江郡守已经到府外了,只是……只是还不曾下马车。”
“哦?这意思是要我亲自去接了?”陆寅从座位上起身。“呵,好大的气性,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人物。”
马车里,顾淮音作为随行侍女坐在江守君身旁。
顾淮音皱着眉看她。
“在等什么?”
江守君正欲回答她,被车外声音打断。
陆寅抱臂在胸前,训话一般。
“江郡守迟迟不肯下马车,是在嫌我刺史府不能落脚么。”
二人一帘之隔,可以看清外面人身影。
江守君嗓音还有些沙哑。“并非有意冒犯陆刺史,只是路途颠簸多有不适,先在车上缓了缓。”
“那是我考虑不周了,不如先请江郡守进来坐着,难道府里不比车上宽敞?”
还不等江守君张口,陆寅转头又向身旁仆从道:“还不搀江大人下车。”
仆从应声恭敬走到马车前,等候江守君下车。
江守君避无可避,只得起身下马。
顾淮音伸手拦住她,比了手势噤声。低声在她耳边道:“有动静。”
远处马声阵阵传来,雨击阔叶如鼓声。腰间铁剑与胄甲相撞,声音刺入耳膜。百骑踏破天地晦暗,直闯这边府署而来。
黑压压一片由远及近,为首禁卫军统领立马于浊雨中。在马背上斜蔑堂前众人。
“陆寅何在?”
堂中众人见状皆噤若寒蝉不敢言。
陆寅来不及再去顾江守君,心中惧怕却又转忙谄媚般去迎。“下官在此。”
统领冷着脸没别的动作。沉声对身后众骑道:“拿下!”
没等陆寅反应过来就被两个黑衣禁卫军强按在地上,污浊积水灌了满口。
统领解下腰间令牌,凌声道:“陛下有旨,即刻押朔州刺史陆寅进京。”
陆寅挣扎着还要起身,被人拿镣铐锁住手脚。
“我父亲乃是当朝左丞相,你……唔”。口中被人粗暴地用团布塞住。
另一行军卫闯入府中,不顾众官员在将府署上下搜的七零八落,最后翻出几张薄纸后拱手回禀:“统领,东西拿到了。”
“嗯,回京。”
禁卫军统领应一声,旋即用鞭子抽了马,驾风而去。
后面军卫不敢耽搁,也押着陆寅扬长走了。
事发突然,徒留下堂前众官员满脸惊愕,面面相觑。
马车里,顾淮音似笑非笑:“原来江大人早有打算,是在等现在啊。”
“是,先回去再说。”江守君见此事差不多已了,招呼车夫动身回楚州。
堂下雨势渐轻,地上积水也退的差不多。柳子介搀谢晋起身。
震惊之余众人终于明白过来,不免有人破口骂道:“这厮恶有恶报,算是苍天有眼,活该同他老子一起坐狱。”
“是啊,他也就仗着他爹在朔州横行霸道,当真是目无王法。”
柳子介懒得听这些人事后多嘴。索性带着谢晋偷偷溜了。
府外,谢晋跟在柳子介身后突然笑出声来。
“禁卫军再晚来一步,柳大人与我可真要成陆寅阶下囚了。”
柳子介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还笑的出口,我看你没被他剐一层皮你心里不舒坦。”
谢晋敛了笑,正色肃声道:“大人前几日上疏的奏折我看了,凭私藏姬妾就给陆寅定谋逆的罪名,这般狠戾是没打算给他留活路,看着不像是大人手笔。”
柳子介挑眉。“你这是在夸我宅心仁厚了?天下能人众多,看不惯他作为的不在少数,有义士前来献计也正常。”
谢晋摇摇头,叹道:“这下的是一步险棋,稍有不及就会殃及自身。大人不知来人底细,不该轻信他人。”
柳子介拔高声音。“我自然知道,可我有什么办法,我上疏弹劾就是险棋,那你孤身一人打算行刺陆寅呢?是死局!”
谢晋叹了口气,低头噤声不再说话。
第17章 蜉蝣命读典洗朽木
习习谷风,维山崔嵬。
谢晋与柳子介二人淋了一身也懒打伞。“雨后路上泥泞,车马难行,要是大人不嫌弃就在我这里将就一夜吧。”
柳子介没推脱,他与柳子介相识多年也算半个知己,自上次分别后,已经多年未见,只打听到他在朔州当教书先生,偏偏自己又公务繁忙,一直不曾拜访过。
谢晋居处茅舍竹篱,地方不阔但看上去也不算寒碜,如其人一般清俊淡然,密密竹林里幽静冷冽与茅舍相融合,泛着不沾世俗的淡泊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