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了还逞强,你什么本事我不知道啊?”司主负手而立,但语气里多的是对晚辈的关心。
攸里咬住牙关不说话。
江守君大致也看得懂二人在做什么,于是在旁边出声问:“一直这么撑着也不是办法,接下来怎么办呢?”
“开阵,我要进去。”
“司主不可!”攸里瞪大了眼,手中掐的诀险些被打破。
“有什么可不可的,动作再不利索些就晚了。”
他随手拂了拂衣袖,掸起的风吹的他脸上红花绢布像花蝴蝶翻飞,绑得不算紧,随风闹腾了一阵也被吹跑了。一张颇俊气的脸面显露出来。
攸里固执着不愿解开阵法。
“开阵!”司主肃声呵斥。
这声似乎放得太高,前面村民大多听到了,都从面前白光阵法、黑气翻腾、火焰高照里一齐回过头来看着他们三人。
司主:“……”
空气静谧得有些可怕。
一时间谁都没有轻举妄动,连着茅草屋里的黑气也消停下来了。
三人有些警惕地看向众人,众人亦然。都没有注意到侧面背光处走出来一个暗影。
是位老妪。
她抓住了先发制人的好机会,“哐”一声闷响,司主被人用木棒槌在脑袋上敲了个正着。
“我去。”猝不及防,他一时也懵了瞳孔满是震惊,踉跄着向后退了两三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这老妪猛的拽住了胳膊,年纪看起来七老八十,力道却大得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你个没良心的,你知不知道你娘找你找疯了?这些年你可去哪嘞?去哪嘞?”老妪每说半句话喘口气,就在他身上落下一巴掌。
老妪嘴里落得没剩几颗牙,面前唾沫横飞,一段话下来,他硬生生受了好几掌。
身侧二人杵在一边傻了眼,和前面村民一样,都不敢作声。
好在江守君算是有涵养的,当机立断上前劝道:“老人家,有什么事好好说,何必动手呢?”
眼下情况紧急,司主也懒得和这老妪计较,挣脱开她的禁锢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先出了口:“茅屋里面还有活人,哪还有时间好好说,还不快开阵。”
攸里没有办法,只有照做。
头顶光芒削弱,罩在茅草屋的阵法慢慢收敛,里面的黑气终于寻到了突破口,一股脑的往外灌。
众人见状四散奔逃,只留下刚才打人的老妪还在原地踱步。
眼看黑气快燎到脚边,老妪被人扯到一边,那人适时伸了手扶稳她,旋即转身翻掌洒落了什么东西,那黑气就朝一旁退去。
江守君从他手里接过老妪,搀到一边。
司主抬腿便要往黑气里进,不料这黑气似乎很害怕他一般又畏首畏尾地缩了回去。
天地间骤然变换,晦暗退去,又复白昼。
看得人胆战心惊。
他却浑不在意。
上一刻几乎要吞并山谷的黑气这便消失无影无踪了,除了已经被烧毁的茅草屋,山中恢复往常祥和,竟让人产生了宁静致远的错觉。
司主说得不错,里面确实还有活人。
断壁残垣下,商母已然被折磨得分不清是人是鬼,商如娴只给她留了一口气在。
废墟前立了一个身影,衣冠似来时一样,不算整洁,但并未被大火燎去半角衣裙。
商如娴几乎是有些踉跄地向他跑过来,心里着急便顾不得失态。那张熟悉又亲近的面庞就在眼前。
商如娴站在他面前,颤抖着伸出手去要抚摸他的脸。“哥哥……”
面前那男人却没什么表情,冷不丁一脚踹在她腰腹处。商如娴没设防,被踢出去几丈远。
她眼前一黑,耳畔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却冷冷响起:“死后不去入轮回,反而在此处兴风作浪,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她挣扎着便要起身,窦然眉心被一根细针刺入,依附在赵萍身上的魂魄被打了出来。瞬间如神魂撕裂般疼痛。
“又是捡了谁的皮来穿?你……”他话说了一半,又感觉这话不大对,自己也是附在别人身上。
“哥哥,我是商如娴啊……”商如娴借着赵萍的身体说了最后一句话。
已经恢复了本来没有五官的模样,她知道自己样子难看,也没有脸来见他。但依旧很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身边的黑气收起来,不愿让这些污秽去沾染他。
“越界作祟,狡乱律法,其罪当诛。”
掌中白光结落,幻化成一柄长剑。他没有犹豫,抬手便要出杀招。
江守君背后伸手挡住他的手腕。“司主不是说可以慢慢问她么,先把事情理清楚再动手也不迟。”
他挑了挑眉头没说话,示意她继续。
“商姑娘,我受你之命要替你洗清冤屈,如今时机已经到了,你可细细说来。”江守君抬眸看向赵萍尸身,想让她先借用。
司主看出她想做什么,在一旁出声提醒道:“没用的,同一具身体不能再被附身第二次。”
“那也不妨事,你可以附在我身上。”江守君蹲下身子向商如娴伸出手。
司主没伸手拦她:“你胆子倒是大。”
江守君没有接他的话,自顾自对商如娴道:“姑娘知我位任地方官员,我既在此处,便不能将自己溺于言而无信之地,姑娘若信我,可向我自明因果。”
这话听得让人神魂轻颤,也许在旁人耳中听了觉得愚昧,江守君心里是知道的。
好不容易逃脱出来,让她再拿命去赌的不止所谓“位任官员”这样的话,有本该配在她腰间的官印。
她或许还能借着商如娴,除去朔州朱门横在她脖子上的利刃。这样才能把这个楚州郡守做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