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听到花茧里关着的是薇娜丝的时候,帕里斯通露出的一种神奇的难以表述的神色。
“薇娜丝?”帕里斯通反问。
伊路米注意到他的异常。
“你似乎很惊讶?”
“不,你看错了。”帕里斯通笑笑。
树茧很快被送进实验室,帕里斯通想着,他也许应该去了解一些事情。
……
母亲,对于这个世界的薇娜丝来说没有特别多的意味。
她和她的兄弟姐妹们是通过基因培育而成,毕竟人鱼并不能生育,它们生长与黑暗大陆,由黑暗大陆孕育而成。
就像是航行至新大陆的探险者贸然上岸可能染上未见过的致死病症,而长期生活在新大陆的原住民却早已习以为常,也许体内已经有了抗性。
长期,甚至以数千年计的时间长度,各自独立发展,黑暗大陆与正常人类社会这种隔阂只会更深。
人类难以于黑暗大陆生存,但人类于黑暗大陆生物而言同样可怖,他们不是生物,是资源,是难以获取代价巨大的资源。
用于欲望,用于倾轧。
薇娜丝的“母亲”是第一只来自黑暗大陆的人鱼,登上人类地界,她就变成了资源。同时也染上了新大陆的“病症”。
力量被压制,变得虚弱,无数的实验让她变得更虚弱。她应该变得虚弱。
如果抱金于市的人是个无法反抗的小孩子,那金子就不是她的了。
——仇恨,不惜代价的仇恨。
甚至以艰难生存的子女为代价,其实很难说,那些是她的子女。但那又确确实实从她血肉里生长出来。
但这样的错误应该被终止,那些瓜分了她血肉的人应该付出代价,每一个人都不得好死!
薇娜丝有时候会被隔着玻璃仔细看自己的“母亲”。
那是一个没有半人高的罐子,只有脑袋的部分探出来,在用透气的玻璃罩盖上,下身部分常常是特殊的不透明的材质,薇娜丝不愿去想下半部分里装着什么东西。
母亲这个样子已经很久了。
并不是每个人鱼都能看到“母亲”,薇娜丝是特殊的,因为她常出入于机密性最高的实验室,所以才有这个机会。
有时候还能和她说说话。
“你冷吗?”薇娜丝手指点了点罐子,里面像是装着冰块。
“有一点点。”
尽管遭受了这样的非人待遇,但是她说话的声音依旧温柔,就像海水一样。
启发于母亲,薇娜丝清楚这样能让人放松警惕,能达成目的,但是她脾气又不好,难以忍耐,大概只能学个三分。
从不怨恨,低头认命,顺从听话。
仇恨,憎恶!
她从来没表现出来。
无限压缩扯成一条锋利的线,于某天突然斩断那些人脑袋!
不断增殖又被卖出的血肉带着意志诅咒,向所有人复仇。
这种复仇诅咒也没人比薇娜丝更清楚它的效力,她那满腿长满鱼鳞浑身腥味的“父亲”更加清楚。母亲的诅咒缠着他,有很多手段。
“那么,你的选择是什么?”那道声音向恨不得变成一团火焰将所有都焚烧殆尽的薇娜丝问道。
薇娜丝的手指不知道长出来了多少次,划破的嘴角同样如此。
“咔——”轻微一声。
她嘴里的命运卡牌似乎终于碎裂。
“你的母亲选择了复仇。”
你和她是同样的选择吗?
薇娜丝感觉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拔除。
系统已经知道它自己究竟是什么,它正在碎裂,最后会化作薇娜丝真正的力量。
它很想为薇娜丝欢呼,但是它说不出话,它知道薇娜丝等待这一天等待了多久,如果薇娜丝能强大一些,她就不必经历那样多无力痛苦的时刻。
它知道薇娜丝吃了很多苦,更让人绝望的是,日子从来没有变好。未来也从未有变好的盼头。
所有压抑着的,在这一刻都会得到解放。
薇娜丝眼中不觉流出泪水。
她的手很疼,胳膊很疼,嘴巴很疼。浑身每一处都疼。
一大块枝干牵连着血肉般的根须被她扯下!她仿佛能听见痛苦哀嚎。
“很痛苦吧,这些日子很痛苦吧,毁灭他们,选
择复仇吧。”
那道声音说着,期待地看着薇娜丝张开嘴。
“新生活。”
愤怒的薇娜丝,声音却十分平静。四周安静下来。
嘴里的刀片似乎变得更加锋利,薇娜丝嘴角顿时被割开巨大伤口。她伸手将它再塞进嘴里,脸上的伤口慢慢长好。
她发红的眼睛坚定而清澈。
“我要新生活。”
不止是为了她自己。
鼻尖的熟悉气味,混合着青草和栀子花香气,浓郁到发苦,刺得她眼睛疼。
这是生物生长与死去人鱼培养基时才会发出的气味。没有培养基,细胞树会先吃她。没有培养基,她的血肉不可能恢复得如此快。
没有培养基,她没办法和这颗细胞树对抗。
没有培养基,她已经死了。
但她没有死。
细胞树的力量已经没办法阻挡她,培养基正源源不断汲取力量,然后送给她。
她一个人等不来那道让她选择的声音出现。
那道声音告诉她,如果选择新生活就需要离开这个世界。
苛刻而吝啬。
也许是吞下了命运卡牌的灰屑碎片,薇娜丝脑中顿时出现了这个世界所遇见的让她无比痛恨与眷恋的人与事。
眷恋不舍的更多一些。
“你不想拥有力量报复那些欺辱你的人吗,杀了他们,你还拥有强大的力量,在这里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你依旧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