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天晚上,她确实忘记了很多东西,就算回忆起来,也只有红色,乱糟糟的红色。
她躲在柜子里一动不敢动,但柜子偏偏怎么也合不严实,红色透过缝隙钻进她的眼睛里,钻进她的脑子里。
还沾在她的皮肤上,散发着腥臭,热气。
红色变成海洋,将她淹住,喘不过来气,动不了,想吐,很冷,柜子是铁皮的,待在里面暖不热乎,很冷。
白白的灯高高挂着,是红色黑夜里的月亮,铁皮柜子里像是装了冰块,冷得她动弹不了。
好冷。
不知道哪里飞过来的残肢落在她脚边,血液和碎肉喷溅在腿上,尚还温热。
薇娜丝忍不住一抖,才如梦方醒,挣扎着想要逃离,双腿却早已瘫软无法动弹,眼中无知觉流出的滚烫泪水怎么也擦不干净。
救救她。
谁来都好,救救她。
混乱中,已然滞涩的余光正看到弯刀穿透了侠客的身体,他的身上都是血。
她看到莫特利走向重伤的侠客,就要了结侠客的性命。侠客快死了。
侠客头上流了很多血,此时的他已经看不清前方的视线,血流进眼睛里,红红的一片,在黑夜中更难以视物。
他知道莫特利在不断靠近自己,他会杀了自己。
但是他已经无力反抗。
团长说的没错,不论何时,团员最好结伴同行。
侠客残破地躺在地上,视线里是静谧漂亮的星空,月明风清,平平常常的一天,平平常常的一晚。
他们会伤心吗,会哭吗?
“呜呜呜呜不要杀他好不好……”
“求求你不要杀他……”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杀他……”
“不要再杀了……”
侠客艰难转动眼珠,他看到人鱼小姐正抱着疯狗的腿苦苦哀求,他从来没见到她哭得这么伤心过。
薇娜丝……
他的耳朵受到重击,已经听不见声音。
两人交谈了什么,他努力去听,但听不见,脖子也动不了,要是能离得近点就好了。
他看见,疯狗带着薇娜丝离开了。
越走越远,越来越远。
直至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
等飞坦赶到比顿宅邸的时候,这里似乎已经完成了一轮交锋,他能闻到空气中传来的浓重血腥味。
按着侠客给的位置,飞坦加快速度赶往宅邸中心的别墅而去。
愈近,血腥气愈浓重。
飞坦拿伞尖推开大门,房内尸体横陈,直接就与房内的狼狈家伙对上了视线。
飞坦危险地眯起眼睛:是那个他没杀掉的黄毛。
“哦呀,又见面了——”那个狼狈的黄毛甚至还兴致勃勃打招呼,“有兴趣联手一起干掉流星街孩童拐卖的幕后黑手么?”
飞坦用力将伞尖朝前投掷,扎透了帕里斯通身后的偷袭者。
玛奇信长芬克斯等人最初是被库洛洛安排在治安大厦,目的是防止治安官夫妇露出破绽。
但是自关在拍卖场的孩童被发现后,旅团就实施了一次血腥清洗,治安大厦真实情况及治安官夫妇身亡的消息也早已公开,所以几人暂时没有新的任务安排,就顺路与侠客飞坦一起调查拍卖场的事。
也许是为了效率,飞坦在收到侠客的信息后,也就随手通知了这几人,反正他们也没什么事做。
如果真如侠客共享的未知真假的情报所说,比顿是流星街孩童贩卖事件的幕后黑手,也能过来顺手清洗一番。
但没想到会如此棘手。
上一秒芬克斯还在开玩笑说这比顿宅邸是斗兽场么,怎么到处和狗啃的一样,下一秒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生死未知的侠客。
带着差点失去同伴的愤怒,不论比顿是否是流星街事件的幕后黑手,在这个深夜,整个宅邸被旅团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清洗”了一遍。
昨夜,这座位于市中心的宅邸动静很大。
但是无人敢问。
周边不远的住户捂着耳朵清醒了一整晚。
警局不是没有接到电话,但无人出警,没人敢出警。
外面是黑沉沉的夜,市中心的整座比顿宅邸安静得如同死地,竖立的建筑就像是直插坟地的墓碑,空气中流淌着冷寂森然。
旅团几人沉默地坐在宅邸中心别墅内休整,帕里斯通一人坐在二楼闭目养神。
别墅内的尸体都还没来得及收拾,横七竖八,就像是坐在刑场旁,没有人开口打破沉默,就连芬克斯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思。
“等待真是一种煎熬。”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像一记沉闷的钟声。
又过了不久,玛奇才终于从房间中出来,整个人扶着墙壁缓缓坐在地上。
“暂时脱离危险了。”她长舒一口气。
这句话似乎驱散了些紧绷的氛围。
玛奇为了给侠客治伤几乎透支念力,此时就这样毫无形象坐在地上闭目养神,实在是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了。
“辛苦了,你好好休息,接下来就安心交给我们。”富兰克林体贴地安慰,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我们已经尽力了,相信侠客吧。”
富兰克林进屋轻手轻脚抱起侠客,准备带去医院。
他们试着打过救护电话,但无人接听,所幸别墅内有相对完备的医疗救助设施,才没耽误关键救治时机。
飞坦跟在富兰克林身后,其他人也想跟上,富兰克林摇摇
头,说去医院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吓人,人多了不好,他和飞坦就够了。
并让其他人先在此继续修整,有事电话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