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坐在真由边上吃饭的知佳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里的青年。
拍照、贿赂、交易、暴力。那个原本衣冠楚楚的青年将一切全盘托出,描述详细到有人开始干呕。视频外传来有人急切敲门的声音,在他说到几个名字的时候愈演愈烈。
“……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好多人……”九条有雅神情空洞地停了下来,像是完全没注意到有人正试图暴力破门,“但我已经不能再说下去了……”
“我犯下的罪孽不可饶恕,开启这场直播其实也并不是为了谢罪——实际上我完全不曾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只是必须……到了必须为我的罪负责的时候了。”
遍布着血丝的眼白中间,他的瞳孔震颤着转动,移向下方。桌面上放着一把肋差,他的手颤抖着握住那把刀具,亮出雪白的刀身。
“……喂喂,”松田喃喃道,“那家伙该不会想……”
降谷零瞳孔微缩。
“我会让全世界都看到我的下场……'我这样的人'应有的下场。”摄像头的前面,憔悴的青年眼中倏然燃烧起微末的狂热,“这是我应得的惩罚——”
咔嚓一声,剪刀合上,被修剪的枝干落到桌面上,发出细碎的响动。
早川千奈握着剪刀,仔细端详着面前的茶花。
这盆花是夏油杰之前养在宿舍里的,白山茶。他们几个去年路过花鸟市场的时候她一眼就相中了,又不擅长养花,还是夏油杰买了回来,说可以替她照顾。
山茶被他养得枝繁叶茂,只是花期已经结束,要开花要等到年末了。而在这期间,她需要耐心地一点一点修剪掉一些过于旺盛的枝叶,其他枝干才能分得养分。
“……咒术师不该对无咒力的普通人出手,”夜蛾正道站在她身后,语气压抑,“这样的话我应该对你说过很多遍……”
“我知道哦,夜蛾老师。”他的学生背对着他,平静道,“但是他没死吧?”
——人是没死,但也算是彻底废了。九条有雅被彻底摧毁的不只是男人的身体部件还有瘫痪的双腿,还有他的意志。
夜蛾正道本想斥责自己的学生,张了张嘴,感觉自己好像第一天认识她,却又觉得不是——他早该知道,他带的这届学生,除了硝子以外,每个人的性格其实都差不多……如出一辙的自傲、自信。
在被彻底激怒了的情况下,平时看起来温柔和善的早川千奈,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协会那边下达的处罚是……禁足,”说到这样毫无威慑力的惩罚,他自己都有点想笑,“禁足一年,不得离开东京范围,除任务期间不许离开高专,由特级咒术师五条悟和九十九由基协助监管。”
“那和以前比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差别吧。”千奈捧着修剪下来的枝干转过身,向自己的老师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我没问题哦,会好好听话的。”
“……你最好是真的打算好好听话。”夜蛾按了一下额角,“不过这次你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九条家成了政*敌趁机攻击的对象,九条一郎很快就被拉下了水,往日里藏得不错的劣迹被翻出来,整个九条家都很难再翻身。而九条有雅很快就有了一份精神状态有问题的病历,被有心人送进了监狱似的精神病院,防止他说出更多名字——至于后续如何,那就没人能知道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至少在短期,他的学生这次的手段几乎完美地震慑了那帮对她的实力有所误解的老人。精神方面的操控对他们来说比热武器的展示还要令人担心一些——毕竟谁也说不准,自己的家人下属、甚至是自己本人会不会哪一天就像九条有雅一样,举着刀将自己的某个部位剁成碎末。
“我这样的人应有的下场”,从九条有雅口中说出,代表的却是神女的警告。至少在短期内,某些人都只能藏好自己的尾巴,不敢多做点什么。
“不过夜蛾老师也知道的吧,目前的情况只是治标不治本。”千奈随手把那些烂叶丢进垃圾桶里,本想只是随便简单收拾一下桌面,在夜蛾“所以你还想搞什么幺蛾子”的目光中老老实实去拿了桌布来擦灰,并明智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老师你最近有收到杰的消息吗?”
“他好像去了盘星教,动静很大,”提起另一个令人头疼的学生,夜蛾正道的表情抑制剂更差了一点,“听说那小子没几天就爬到了高层——靠着清洗某些劣迹斑斑的权贵。因为出了人命,那家伙正式被定性成诅咒师了,过两天协会应该就会发布通缉令。”
他带的学生接连出了这种事,上面给他的压力其实不算小。但千奈地位特殊,五条悟也站在他这边,协会的老人虽然有意想打压他,实际上却也做不了什么……毕竟夏油杰都叛逃了,九十九由基出了名的不管事,年轻人里,咒术界不更只能仰仗着五条悟和早川千奈了?
“哇,那接下来的话,悟估计会很忙吧。”千奈同情道,“又要看管我,又要出任务,到时候要追捕杰估计也是下令让他做——别敲脑袋啊夜蛾老师!我好不容易长高了!”
“……长长长,光长个子不长脑袋!”夜蛾面无表情地弹她额头,“给我滚去老实待着!等悟回来你自己去跟他解释!”
刚刚还在搅风搅雨的神女瞬间抱头鼠窜,灰溜溜地逃了。
“还真只是禁足啊,那帮人比我想象中还窝囊一点。”今天也难得没什么事、坐在宿舍床上看剧的硝子如此点评道,“禁足就算了,你那些警校朋友呢?就这么断了?不是还有好几个人等着你去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