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那个情形下,她的一切反应,也的确都是半不受控、完全跟从本心……
这样一想,更羞耻了好吗?
温雪意仓皇地丢开了念头,目光似自有主张,不经意地重新落在了钟斯年的身上。
不过,这样想来的话。
在她唤出“斯年”的时候,钟斯年却问她“唤的是谁”,结合之前的幻境之中,站在“他”的视角,听到“她”唤“斯年”,唤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是不是在他心里,也是有着某种……不自信的情绪?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轻轻地叹了口气,索性诵起清心的咒文,却是将这纷乱无比的种种心绪,都强行压制了下去。
大道未成,何以家为!
船到桥头自然直!
就让她再逃避一阵子好了。
上一世,她一路追随得偿所愿,钟斯年却远走天西,这样的结局,对于他们两个人,都太过残酷了。
贪生妒,嗔生恼,痴意苦。
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这一次,她只想他们两个人都能好好的,让他还做那一剑平山海的剑尊,让她也能当个功德传世的名侠,在镇魔碑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若是……
若是他们两个,果真还有一世的缘分,自然也不会断在今朝。
温雪意长长地吁了口气,心思一旦归于澄澈,便是无须再诵念经文,也在洞窟之中,同样安然坐了下来。
温雪意从入定中醒转之时,钟斯年正立在不远之处,负手凝视着石壁上的壁画。
听到她起身的细碎声响,他转过头来,对上少女澄澈明粹的目光,似是微微一怔,轻压了压睫,似是无须一言,便明悟了她的心意。
“雪意师妹。”
他声音沉冽,徐徐地道:“你在这些壁画之中,可看出了些什么?”
并未说出任何的暧昧言语,也没有丝毫的逾越举动,只是一个称呼,也让温雪意略有些失神。
果然是同一个灵魂,连唤她的方式,也有种隔世的灵犀,于世间亿万众生之中,偏偏拟出一个独一无二的称呼。
她定了定神,拂袖走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仰起头,看着那线条粗犷的一幅幅图画,手腕轻翻,却是将那枚蓝莹莹的令牌取了出来。
“令牌上的符文,意为'地涌雷霆',与图上这些人的纹身和祭器有所不同。这种上古文字,在修真界中失传了太久,画中字符具体含义我并不知晓,不过我听闻,这种文字,因为每一个字符代表的含义都极为丰富,所以,即使是大体相似,其细微的变化,所指向的意义往往也是迥异……”
她便将自己所知道的部分,都和盘托出了。
有道悠长语声在他耳畔啧啧一声,道:“这小丫头倒是个可造之材,知道的事不少啊,幸亏本座活得够久,不然,岂不是被个小丫头比了下去。”
钟斯年置若罔闻,只是垂首之间,眸中含了一抹笑意,颔首道:“壁画中的符文,其含义是'天雷降火'。”
“天雷。”
温雪意喃喃道:“令牌上的字符,却是'地雷',只是不知道这两者之间的关系,究竟是友善还是敌对了。”
“地涌,地涌……”
她越想越是觉得有几分耳熟,却是电光石火之间,忆起一桩前世的旧闻来:“冥雷仙府!”
“难道此处,与那传说之中,入口漂移不定,开启时间同样不定的'冥雷仙府'有关?”
上一世此时,她正在闭关潜修之中,还不曾离开过上清山,虽然在十余年后,破关而出,也曾听过这仙府的大名,却已是时隔已久,并未投注多少关心。
等到后来,仙府再度出世之时,她又已经错过了金丹期以下准入的门槛,对于这仙府之中的宝物,欲念也是有限,更不会趟这条浑水了。
钟斯年目光一动,若有所思。
“若真是如此,倒是有几分巧合。没想到这黑黢黢毫不起眼的令牌,便是传说之中,大名鼎鼎的'冥雷令'。”温雪意低头看向手中,心情也有些怪异的复杂,道:“难怪无论是裘易,还是那个夺舍朱师姐的老魔,都将此物放在了手中。”
回想当时那道空间隙缝的异变,恐怕若没有这令牌,他们两人或是被拒之门外,或是如那尊元婴分/身一般,被那空间隙缝撕成碎片,也未可知。
她心中有些复杂,仍旧将那令牌妥当地收在了储物戒里。
不管怎么说,两人被空间隙缝吞了进来,短时间内,却是找不到回去的方法了。
若此地当真是那号称“元婴以下第一秘境”的冥雷仙府,其中的宝物稍稍取得部分,也是对如今的他们二人,都大有裨益的。
温雪意将那从蝙蝠异兽精魄之中得来的零散情报,都刻入玉简之中,与钟斯年分享了,两人商议一番,便是沿着石窟的通道,率先离开了此地。
离开那道漫长山洞通道之后,温雪意回头看了一眼,一个黢黑不起眼的山洞口,开在一座高插青冥的巨峰上,丝丝的游云,在巨峰之上缠绕隐现,云层遮挡之下,不知道有着多少个相似的洞口,隐蔽或鲜明地散布在山体上。
这让她心中,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只觉得仿佛这座巨峰,像是一个巨大的蜂巢,在不知多么漫长的岁月里,迎接着一个又一个、一批又一批幼蜂——不,造访者的到来。
她甩了甩头,丢开了这种怪诞的念头,同御剑在原地等候着她的钟斯年一起,循着商议定的路线,向遥远的天际飞遁而去。
第80章
山川静默,风吹流云,宛如在这片天地之间,已然如此停驻了亿万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