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人仰起头,他有一张惨白的脸,轮廓很模糊,看不分明。
燕拂衣皱皱眉,这个人,仿佛中了什么可怕的诅咒。
燕拂衣问:“你是谁?”
对方扯了扯一条缝似的嘴角,僵硬的脸上摆不出什么表情,却仿佛在自嘲。
“哥哥……”
他循着本能呢喃了一声,随即又似乎觉得自己可笑,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瓶。
“我来把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
燕拂衣莫名其妙地看着那个行为奇怪的人,这人身上完全没有他熟悉的气息,应该不是认识的故人。
可对方的神情动作又似乎与他如此熟稔……“属于他的东西”?他丢过什么东西吗?
对方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真好,你现在有了新的灵根,有了新的剑骨,也不会记得那么痛苦的事,记得我这样不值得的人。”
灰袍人上前一步,见燕拂衣始终戒备地举着剑,又怅然停住了。
“就当是我的赎罪吧,”他低声说,“我已经知道,‘传承’的副作用不可逆,不可撤销,但我只是不愿再拿着你的东西,你如果已经不需要的话,留着,或者扔掉,都没关系。”
燕拂衣顿了一下,本能让他说出一句自己都未必全然理解的话。
“是谁叫你赎罪?”
灰袍人一愣。
几秒钟之后,他突然神经质地大笑起来,笑得那么夸张,那么响,简直笑出了眼泪。
“是啊,是啊,”他笑得停不下来,声音不住地颤抖,“没人记得我,没人稀罕我赎罪!”
燕拂衣皱眉。
他的剑尖垂下来。
能感觉到,眼前这人没有什么攻击意图,也没有入魔——即使打起来,以他的实力,也不足以对自己造成伤害。
灰袍人笑了很久,最终弯下腰,将那玉瓶放在地上,旁边还放了一条碧绿的手串。
“看,”他又不笑了,像是用恳求的语气说,“我没骗你,你不认得我,总该记得这些是你的东西。”
燕拂衣的目光被那手串吸引住了。
灰袍人说得没错,这确实是他认得的东西。
他在得到吾往和千机剑谱的时候,还从那试炼秘境之中,带出一方碧玉台。
碧玉台的玉料很好,放在身边,有凝神静气、辅助修炼的功效。
燕拂衣便将至磨成了十九枚玉珠,做成了两串手串。
他自己的那一条,在上一次仙魔大战时遗失了,这一条——应当曾经是属于师兄的。
“怎么会在你手里?”燕拂衣的声音终于有些急,“你认得我师兄……你认得李浮誉吗?”
“算是认得吧。”
对方低声说:“不重要了。我手里,就只有这些东西了,都还给你……从前的事情,很对不起。”
燕拂衣脑海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很轻微地触碰了一下,他隐约觉得有什么记忆曾经存在过,可与幸讷离布下的封印不同,那记忆隐隐约约,似有又似无。
只是一闪而过,便再也不见踪影。
他抬起头,发现玉瓶和翠珠被放在原地,而灰袍人已经不见了。
像被什么冥冥中的东西吸引,燕拂衣走过去,拾起了那两件东西。
就像是倦鸟归巢,在他拿起那个小玉瓶的瞬间,原本触手温润的玉料便化作一道似水似雾的流体,自动钻进他皮肤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燕拂衣一愣,他没有运功抵抗——气流入体的刹那,他就知道那灰袍人没有说谎。
确实是他的东西。
太过熟悉的一部分带着终于回归的欢欣,雀跃地涌遍燕拂衣全身。
那是曾属于他的、最初的灵根和剑骨,曾不止为何失去,如今终于回来,在新身体中瞬间便扎了根。
旧灵根与这具身体的新灵根达成了完美共存,就像在新的灵根上镶了一层银边,每块骨骼都发出玉质的光芒。
燕拂衣惊讶地感受着身体中的变化,同时被拿在另一只手里的玉珠,也突然间热得发烫。
他眼睁睁地看见,那串五蕴翡,在他手中“化”了。
翡翠化作一道绿色的流光,往身后断裂的树桩流去。
燕拂衣仿佛听到剑鸣。
他受到一种灵魂上的吸引,不由自主地也往树桩走去,伸出了手。
数道碧色光芒似乎受到召唤,从四面八方急射而来,与燕拂衣的手一同落下,全部融入那株断木。
“铮——”的一声。
声音仿佛是在灵台中响起,而周围风中摇摆的草木,都在瞬间停了一停。
燕拂衣惊讶地看见,在自己的指尖又碰到那一苗新生的小芽时,九观树唯一残留的痕迹,也凭空消散。
像一枚细针刺进他的指腹,浓郁的鲜红同时落下,滴在那处已空无一物的土地上。
到底……?
燕拂衣没能多响,他听见与师兄约定好的钟鸣。
东皇钟已响,大战将开。
第105章
战争真的来了。
这一次, 没有什么循序渐进的预热,也没有太多的喊话和“谈判”,延宕川就好像一道长长的迷宫, 吸引来两批立场不同的蚂蚁, 不由分说, 便在其中厮杀起来。
迷宫最中心,是玄机仙展开的巨幅“断雪惊涛图”。
这是当年应玄机最重要的法宝,能将同等级的强者收入图中——只要在他的图卷里,他便可以操纵虚拟出的生灵万物进行攻击。
至少, 在找到生门之前, 被困在图中的人, 都没法对图外的人造成伤害。
要对付魔尊,他们现在只能借助这种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