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万人嫌师兄被魔尊掳走后(161)

作者:夏野堂 阅读记录

——是他的错,小月亮不是一个“角色”,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没有什么该不该,他的人生如何度过,路要怎么走,该让他自己决定才对。

殿里焚着很清雅的香,李浮誉不懂那是什么,但他注意到,香点起来之后,不言不动躺着的人,眉眼之间似乎微不可察地,放松了那么一丁点。

因此他翻箱倒柜,将此间所有这种香都找出来,就堆在床边,一炉接着一炉点。

他看着燕拂衣,很想叹气,又很想把他抱进怀里。

可这些日子了解到的事,那延续千年的棋局和谋算,那些将自己都当做棋子的天道博弈,又实在惨烈绵长到令人肃然起敬。

面前躺着的这一个,虽然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月亮,但又不全是。

他还是千年之前那位剑仙最后的魂魄,谢九观的记忆只是被暂时封印,他是甘愿自投轮回道,甘愿以己身命运为柴薪,成为那个一肩挑起一界安宁的守夜人。

原来燕拂衣,真的就是谢九观。

李浮誉弄不明白,是谁使了怎样的手法,竟都能预料到相阳秋的手段,能在他的轮回环境之中,早早埋下那个记忆的匣子,让他得以从中窥得一线天机,对当年的事情,有了些许了解。

他在那里看到那么多东西,连燕拂衣此刻,都未必记得清楚。

千年以前,十二金仙都尚在时,仙界实力强盛,并非真打不过魔尊相阳秋。

他们之所以旷日持久地对峙、摩擦,让仙魔两界终年不得安生,是因为魔尊的存在属实不讲理——他是个怎么杀,都杀不死的东西。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杀不死的魔尊,力量却在不断增强,终有一天,他会强大到金仙们联合起来也无法战胜的地步,到那一日,不仅是这一方世界的末日,待魔尊破碎虚空而去,将在无数个小世界中为非作歹,遗祸千秋。

是谢九观,提出了那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主意。

根据最擅天数的应玄机推衍,以魔尊现在实力增长的速度,最迟千年之后,便是末日大劫。

他会逼着天道设立守夜人,会使出千般手段,彻底碾碎那颗可怜的心,就像在那之后碾碎整个世界。

谢九观说,或许该由他去——他诞生于昆仑之巅,以万物生入道,道心广纳乾坤,最是坚固,或许能多撑一些时间。

谢九观说,剑道纯直,不擅谋算,还请玄机兄多思多虑,想想能在自己身上做什么文章,让魔尊生出一颗属于人的心来,便也能如人一般死去。

谢九观说,不必顾惜他的性命。

应玄机自然不愿同意。

李浮誉不晓得当年,应玄机究竟有没有开过口,也不知谢九观有否知晓,但他站在一旁,以旁观者的视角,太容易便能看出,应玄机是爱着谢九观。

他如何能够答应,以所爱之人的性命做筹码,去赌一个几乎是以命换命的结局。

可时局紧张,谢九观的想法很快得到了其他金仙的支持,十位上仙从旁协助,共筑大轮明王阵,纷纷以身化天地,重入轮回。

只为将魔尊困住千年,让剑仙神魂遁入天道缝隙,带着上仙烙印,去成为那个千年之后的守夜人。

李浮誉无以想象那曾是多么恢弘悲壮的场面,轮回幻境中,也没有那么详尽的呈现,他只能结合在此间修真界听到的那些传言,得知当年的事情,在世人眼中是什么样的。

世人只知上一次仙魔大战,十位上仙尽数陨落,剑仙以本源巨树,化作大轮明王阵眼,守护了人间百年安宁。

却无人知晓更深一层的博弈,不知唯一活下来的那位神仙,端坐在不弃仙山高高在上的瑶台,失去了他最爱的人。

谢陵阳提出来的那个法子,恐怕就是应玄机在千年的思索推衍中,得出的唯一答案。

只有让守夜人的情丝都燃尽,才能为这场漫长的棋局,画上一个悲凉的句号。

或许也是因为完成了使命,又遭受太多磨难,那棵巨树才会在瞬间掉入最虚弱的时刻,以至于能被一个小小的修士,轻易推倒。

但也没有关系,因为任务已经完成,魔尊已非不老不死之身,而人间中,仍有一位金仙活着。

谢九观竭力试图盘活这一方注定终要走向灭亡的世界。他终究做到了。

李浮誉叹了口气。

他不知该作何感想,若是从前还能怨怪天道,为何要为燕拂衣安排如此坎坷的命运,可如今他却知道,那样的命途,都是他自己选的。

不利用谁,不拖累谁,在这场局里,唯一被当做棋子、为承接天地怨气粉身碎骨的,只有他自己。

——九观树倒塌之后,支撑着神魂转世的最后一根支柱也被破掉,再神魂也丧失生念、四分五裂的情况下,那具被摧残到极限的肉|身,便如同被捏碎的冰晶一样,化作万点星尘。

好在相阳秋反应极快,用魔气生生拉扯住将要逸散的神魂,李浮誉又及时赶到,拼尽全力,才保得他神魂未散,带回不弃山。

可人始终醒不过来。

像一只飞了太久,已经太过疲倦的鸟,一旦坠落,即使被呵护着治愈折断的翅膀,也连挥动的尝试都不愿再做。

李浮誉不知道,在应玄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那玄机仙的魂魄又去了何处,怎会让他这个局外人出现在这里,掌控了一位金仙的身体。

他只是贪恋着命运的馈赠,守在燕拂衣身旁,一步也不愿离开。

自从他“死去”,已经过了五十余载。

他有那么多年的时光,不能真的触碰到所爱之人的脸,即使后来魂魄凝成实质,能让燕拂衣感知他的存在,可那与切切实实的相拥,一点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