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青简握着长鞭,刚要一动。
一道声音响起:“等等。”
鱼青简一愣,猛地回头看去。
离长生和他一起掉下来的,此时刚好在矿洞的另一侧,因刚才天太暗离长生又昏迷着,这才没被瞧见。
离长生半坐在脏污的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先不要……”
鱼青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来,眼瞳霎时就红了:“崇君!”
离长生额间渗出一道血痕,似乎是被伤到了,听到这个称呼他闷笑了声,道:“别叫这个。”
高高在上的崇君不可能会这般狼狈。
鱼青简泪水都要涌出来了:“您的额头……怎么伤的?”
难道是那两只厄?!
就在鱼青简的怒火要爆发之际,就听离长生“啊”了声:“矿洞太黑,我没瞧见,撞了一下。”
鱼青简:“……”
鱼青简冷冷看向不远处的两只厄:“都是他们的错。”
若不是他们设计地塌陷,离长生根本不可能撞到脑袋。
这两只厄到底是什么?
从三天前就开始操控厄灵追捕他们,如今又将他们困在这里……
鱼青简眉头紧皱,鬼瞳泛着诡异的猩红。
那两只厄怯怯看着他,往后退了半步后,又停在原地,抬手朝着离长生一点。
鱼青简一惊,立刻挡在离长生身前,催动游蛇似的长鞭带着森森鬼气朝着前方一击。
砰的一声,洞口直接被击垮。
灰尘四起。
离长生掩住口鼻往前一看,就见鱼青简已经面无表情地冲到洞口,立刻挣扎着往前去:“鱼青简!”
鱼青简见不得有人在他面前伤离长生,面无表情地握着长鞭悍然将那两只厄直直困住。
那两只厄似乎根本没想着逃走,愣怔站在原地,那猩红的不成人形的眼眸直直看着他,好像全是一望无尽的悲伤。
鱼青简动作倏地一顿。
只见其中一只厄朝着他发出嘶哑的声音,听不出男女。
“鱼籍……”
鱼青简眼瞳一缩。
在叫……他的名字?
三百年过去,剑秋关还有谁记得他的名字?
鱼青简愣怔在原地,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倏地浮现他的脑海。
长鞭失去灵力,化为发绳垂在他的腕上。
厄重获自由,被伤了却仍然没有爆发出攻击性,其中一只身形矮小的厄犹犹豫豫地上前,试探着拽住鱼青简的手。
厄的身躯彻骨的冰冷,像是针扎般疼痛。
鱼青简一抖,没有松开。
厄似乎笑了下,它牵着鱼青简的手,颤颤巍巍地指向角落中的离长生,发出难辨的声音,隐约听到在说。
“功德,给。”
鱼青简茫然看去。
什么……功德?
见鱼青简愣怔着,那厄似乎有些着急,握着鱼青简的手比划,好像在示意他快去取了功德。
鱼青简呆呆注视着那满脸焦急的厄,忽然道:“娘?”
厄握着他的手一僵,立刻松开手后退数步,隐在黑暗中想要藏起那可怕的身体。
鱼青简年少时化鬼复仇后,便被度上衡带去了幽都,知晓没有功德无法转世投胎的事,便开始了三百年的赎罪积攒功德。
他知晓爹娘还在城中,却因为心中无尽的懊悔和自我厌恨而不敢去见。
鱼青简从未想过,再见会是这般场景。
掌司不是说厄灵本源在整座城池最凶恶的鬼身上吗?
为何会在……
鱼青简已经完全愣住了,离长生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道:“厄灵本源容易寄居在恶鬼之身,也更容易被执念于功德的鬼吸引。”
鱼青简浑身都在发抖,连呼吸都牵动着五脏六腑泛着细细密密的疼痛,他望着那两只隐在黑暗中不敢上前的厄,呆呆地道:“他们要功德做什么?”
离长生没有回答。
鱼青简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
方才见到无数命债幽魂时,鱼青简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前去寻找爹娘,可环顾四周却根本没有寻到影子。
他甚至以为爹娘因为怨恨,不肯来见他。
方才无数厄灵受操控,近乎疯狂地像是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想要迫切地将三百年前好不容易来到剑秋关的“功德”抓住……
只是为了想让孩子得到自由。
鱼青简年少时委屈到了极点会不管不顾的嚎啕大哭,如今三百年时间在他身上匆匆而去,已不是那个会放纵情绪的孩子了。
他垂下眼看向发抖的手,再次抬起时已将那赤红的鬼瞳隐去。
那两只厄安安静静站在昏暗中注视着鱼青简,不上前也不逃离,只想让他拿到功德。
鱼青简在原地敛袍下跪,额头抵在地上,眼眶中的泪水悄无声息砸落进入地中,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丝毫水痕。
“爹娘,我回来了。”
渡厄司自从度上衡所建到如今已三百多年,第一次有厄心甘情愿地被超度。
寻常只是一只厄就能让渡厄司焦头烂额。
剑秋关满城恶鬼化厄,却被化解得如此平淡。
离长生倒霉透顶,脑袋撞得够呛,被离无绩扶住矿洞时脑袋都在阵阵发晕。
这样一番折腾,天已亮了。
楼长望驾驶着一艘小船匆匆而来,瞧见整座剑秋关破败的惨状,还有剑意横贯城池,又见离长生虚弱地靠在离无绩肩上的模样,顿时吃了一惊。
“昨晚莫非是一场恶战,连掌司都受伤了?!好威武!”
离长生:“……”
离长生脑袋晕,想吐,不想说话。
离无绩制止楼长望喋喋不休的追问,道:“鱼大人要晚些再回去,先坐你的船将兄长送回渡厄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