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你的眼睛……”韩谦不慎中了美人计,无意识说漏好几个字,临到紧要关头,他巧妙化解道,“真丑。”
赵郢:“……”傻逼。
“我们没有关系。”他坐回办公椅,电脑的光反射到脸上,让他看起来越发冷酷无情,“离婚协议书上有写,双方因性格不合致使感情破裂。非要说的话,勉强算前任。”
韩谦许久没有说话,赵郢有工作在身,也懒得找他的鬼影。
与客户交涉完,他伸了个懒腰拉伸筋骨,抽空在饿了么上点了两杯福莲楼的黑糖珍珠,一杯三分糖,一杯全糖,都是少冰。
此时白舒沅发来消息,快到下班的点了,也不算摸鱼。
白天的我活得像具尸体:[赵哥,重大小道消息!]
赵郢:[不信谣不传谣。]
白舒沅:[罗老登亲口说的,他马上要被公司调到其他城市了,总部极有可能在这个月派一名新同事过来填补空缺!]
赵郢躺在办公椅的靠背上,打字:[这样。]
白舒沅:[据可靠消息,那人来头不小,好像是……那位新总监的老公?]
云升最近提了不少人到燕城总部,职级不一,但新总监只有一位,就是杜蘅。
赵郢感觉很微妙,既然有杜家这层关系在,直接在总部安排个享清福的闲职不好吗?尽管南水也是一线城市,到底是在南方,南北地域差异显著,从北方来的人一开始都很不习惯这里的天气和饮食习惯。
他多问了嘴:[小白,新经理叫什么知道吗?]
白舒沅:[嘶……全名我忘了,只记得他姓廖?]
赵郢“唔”了一声,更微妙了。
下班的时候,韩谦没有显形,赵郢喊了两声,依然无鬼应答。他把工牌从头上取下来,挂绳环绕着缠了几圈,装进跨包夹层,还有下午没喝完的椰子水,拧紧瓶盖一并带走。
这间办公室不大,一点点排查起来花不了多久。赵郢在一盆一人高的龟背竹旁碰到类似空气墙的物体,用手推了推,那团空气发出韩谦的声音:“干嘛!”
“想在办公室过夜是吧。”赵郢知道他没走,黑色皮质挎包上的无牙仔挂坠在腰侧晃了晃,“折叠床在柜子后面,柜子里有枕头和毯子,明天见。”
赵郢往外走,挎包在门开的刹那重了不少,细看发现无牙仔的银色钥匙圈上多了根手指,一打眼是不突兀的,凑近才是细思极恐。
“谁说我在办公室过夜了?”
韩谦说:“大半天没见公主,它会很想我的。”他跟着赵郢碎碎念,“我没有生气,也并没有太在意,前任就前任呗,哈哈,nobody cares。”
鬼的眼泪是有形状的,和人一样,滴在地上宛如绽开的水花。赵郢眼看着途径的地毯上多了一长条蛇形的渍痕,失语地从包里拿出那瓶椰子水,假装是瓶子破了,烦恼地抚了抚挎包边角。
演到进电梯,韩谦终于不哭了,赵郢也终于可以把被冤枉了一路的椰子水装回挎包。
云升的外卖柜就在一楼前台附近,赵郢输入手机尾号,对应的某一个柜格打开,他从中拿走装着双杯奶茶的保温袋。
“买奶茶了?”
韩谦小声说:“福莲楼的外包装……给我买的?”
赵郢伸手揉着鼻尖,掩饰嘴唇的动作以免有人发现他在和空气说话:“就不能是我给自己买吗。”
“赵郢,你一个人喝两杯奶茶?喝得完吗你。”
钉在奶茶袋外部的外卖单好似随风飘扬了一下。
韩谦:“还是一杯微糖一杯全糖,哼。”
赵郢很轻地笑了笑,扶住有些滑落的镜架,没有说话。
晚饭是懒人式的家庭版牛肉火锅,食材都是现成的,赵郢拆了一包冷冻潮汕牛丸、两盒肥牛,洗了一盆素菜,锅底一半麻辣一半番茄,开锅就闻到浓郁的料底味了。
这些还是他上个月超市促销囤的,说忙完就奖励自己舒服一把,结果一忙忙了一个月。
赵郢用小碗打了三分之二的芝麻酱,加入少许蒜泥、香菜、葱花,拌一勺酱油和香醋,搅拌均匀后淋一层薄薄的辣椒油。
这是属于又菜又爱吃的人的做法。
赵郢饭前一般都挑一部影视剧下饭,客厅的液晶电视充了一年的年费会员,超高清4K画质。
百分之十透明度的韩谦盘腿坐在他左侧,已经将吸管插进奶茶杯里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他没有完全转为实体,是不能摄入任何食物的。
只能看着赵郢吃,看着赵郢喝。
“怎么又看《权力的游戏》?都陪你重刷七遍了,换一个。”韩谦抗议道。
赵郢纠正道:“八遍。”
“什么八遍?明明去年……”韩谦话到嘴边止住了。
他们离婚原来已经有整整一年了。
以至于他的记忆还停留在离婚的七遍,而赵郢早就往前走了不知道多少步。
赵郢往锅里下肥牛和牛肉丸,筷子将食材摁进沸腾的汤底,他看一眼韩谦,随意道:“那就换一个吧。看什么?”
“岩井俊二那部《情书》。”韩谦说。
这是部几十年前的老片子了,他们之前也看过很多次,每次重温韩谦都哭得很难看,然后捂着脸被赵郢笑话。
赵郢按下播放键,电影开始。
他和韩谦都安安静静地看着电影,空气挤进煮沸的火锅,又在一个个气泡破裂时回到空中,就仿佛是一年前,或者他们还没有分开的某个时刻,在一起度过的一个平凡的夜晚。
镜头拍到那张藤井树的肖像画,赵郢若有感应地放下手中的碗筷,抽了张纸巾拍在韩谦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