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分之六十。”
加深更多。
“百分之三十。”
接近活人的颜色。
“百分之十。”
赵郢回忆起几天前莫名出现在腰侧的淤青,像极了被手指掐过的样子。
这种痕迹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因为他和韩谦的每一次总是不那么温和,他的肤色也恰恰是容易留痕的类型。
“所以之前是你在浴室偷看我洗澡?”赵郢找了个烟灰缸,将烟头按了进去,“我腰上的手印也是你掐的?”
韩谦缓缓目移,交待罪行丝毫不拖泥带水:“嗯。”
“……”
赵郢沉默片刻,最后没有选择追究下去。
“也就是说,你并不是完全无法碰到阳间的物体,可以使身体的一部分与人或物接触?”
韩谦:“嗯……没错。”
“那以后每天遛狗的任务交给你负责,记得凌晨再下去,别吓到小区其他住户。”
赵郢眼皮有些沉,满脸困意,他指向与主卧一墙之隔的客房,“那个房间归你,晚上不许进主卧。”
“赵郢,我不想分房睡。”韩谦飘浮在主卧门口。
赵郢打了个哈欠,眼尾湿润:“不想睡就滚出去,第二天我再找个道士收了你,让你在人家葫芦里睡。”
他关上房门,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睡眠质量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好的一次,连惯用的小夜灯也没开,只是睡梦中隐隐约约感到被窝里多了点什么,左手边的被褥也被顶出一道人形。
四月份的南水市昼暖夜凉,冷空气嗖嗖往赵郢脖子里钻,他不得不靠过去取暖。
靠着靠着,赵郢意识到不对,忽然间睁眼惊醒。
他幽幽地盯着那撮黑棕色的头发,说:“韩谦,回客房睡。”
那人梦呓般喃喃:“不要……我怕鬼。”
赵郢:“……”
第10章
后半夜,赵郢翻来覆去,再也没有睡意。
他侧着身面朝韩谦,这个人睡着的时候就像一头幼年小狼,左看右看都是狗的形态模样,长大了摇身一变,才察觉到这货不该吃狗粮,得待在野外或者动物园。
韩谦的眼皮是很薄的,抬眼时,眉骨那块山脉一样高挺英气,眼窝浅浅凹出一道褶,完全不像刻板印象里的“欧美大双”那样夸张。
其实并不是所有中外混血都好看。
赵郢见过远不如他的,只是韩谦踩中狗屎运,被分在“格外好看出挑”那一挂里罢了。
“赵郢……”受到女娲优待的幸运儿在他怀里拱了拱,带着鼻音嘟囔了一句。
一股寒流吹遍赵郢全身,他掀开被子一看,发现韩谦的下半身也“长了出来”,两条腿正一上一下紧紧缠着他的小腿肚,其制冷效果不亚于放了台制冷空调。
好在赵郢的床够大,是200cmx200cm的尺寸。他双手扣住被褥边缘,翻身一卷,滚到床的另一边睡去了。
鬼不会感冒,但他会。
当天起床上班,赵郢还是倒霉地着了凉,说话嗓音沙哑,整个人怏怏的,宛如一棵蔫了吧唧的绿叶菜。
他戴上医用口罩,声音闷闷的:“茶几上有电视遥控器,iPad在卧室抽屉第一格,Switch可能没电了,想玩自己充。”
“你生病了,不能请个假在家休息一天?”
韩谦说得理直气壮,对“自己就是导致赵郢生病的罪魁祸首”这件事一无所知。公主蹲在韩谦的家居拖鞋上,斜着眼嘹亮地“嗷呜”一嗓子。
“请假扣工资。”赵郢随口说。虽然他银行卡的余额多到八辈子花不完,但一时牛马人,一生牛马情,不努力赚钱总感觉人生少了点什么,可能这就是被PUA熏入味了吧。
说着,他扭头在微信群聊发了条语音,让团队所有人上午十点半在会议室集合开个短会,总结上个季度的工作情况。
“赵哥。”白舒沅在半道上撞见赵郢,惊讶道,“这是怎么了?一晚上没见跟被鬼吸了阳气似的。”
“小感冒。”
赵郢捏了捏鼻梁,皱眉笑:“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白舒沅也没说错,他确实被鬼折腾得半晚没睡。
赵郢也是从实习生一步步晋升上来的,领导常说的车轱辘话他也不爱听,于是会议中长话短说,每个人抽几分钟讲讲各自负责的部分也就结束了。
他放下鼠标,准备关闭投屏时,身后的屏幕弹出一条邮件信息,是群发的,所有人都能在自己的工作邮箱中看到。
有人将大致内容念了出来:“根据云升战略规划及工作需要,特任命杜蘅女士担任华中区总监……杜蘅是谁?”
“可能是燕城那边的人。”赵郢说。
他是知道杜蘅这个人的,更准确地讲,他们认识。
韩谦亲生父亲的原配妻子姓杜,自从乔彬程瘫痪无法言行,云升总部的主要事务大多由那位杜女士接手,公司出现的职务空缺,也都被杜家人查漏补缺。
不像罗廉开半场开香槟,他一开始就没想过自己能晋升到这个位置,分公司GM[1]给他画的大饼是一回事,大饼会不会成真,又是另一回事。
“好了好了,马上到午休时间,大家都散——”
不等“了”字说出口,下一秒,那块硕大的办公智屏细致而清晰地投放出赵郢的微信消息弹窗。
公主:赵郢。
公主:赵郢你在吗?
公主:赵郢,帮我点杯福莲楼的黑糖珍珠,少冰,要全糖。
赵郢:“……”
他不慌不忙地断开电脑与投屏的链接,视线收回,团队里的同事们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抱着笔记本开溜的开溜,大家看上去很忙,却又不知道在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