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了自己的手,立刻板起了脸,如临大敌一般,迅速地收回了手,而后开始撕掉那些鳞片,全然不顾皮肉的疼痛,直撕得两双手血肉模糊,却一枚鳞片也没剩下。
她终于满意了。
她再一次笑出来,轻轻地抚过棺中的红衣女子全身,但却根本没有真正地挨上,没有让一滴血污落在她的衣服上,仿佛手下是什么易碎的珍宝,触碰一下就会烟消云散似的。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白沫涵,我实在是舍不得把你放在这里,我真是舍不得你,我回来了……”
她极度迷恋地,将目光最后停留在红衣女子的脸上。
多漂亮的一张脸啊。她害怕用坏了,害怕别人碰坏了,哪怕自己的身体已经残破到了这个程度,依旧舍不得用。
当年她得了这具身体,便一直如此珍视,即便是最艰难的时候,连性命都难保,她依旧没有想过舍掉。
她至今还记得,来一路追杀她的那个蓝衣公子,在以为她将这具身体毁去的时候,面目当场难看到什么程度。
可是谁会知道呢?她还是把这具漂亮的身体留了下来。
多漂亮的一具身体啊,她还没有享用够,才舍不得轻易毁掉。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再遇到这么合自己心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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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华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义庄的院中。
她与平日在人间的模样不大一样,没有用太过艳丽的打扮,只是穿着朴素的衣裳,裹着一身黑色的披风。
她脸上还覆盖着一张面具,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冰冷的目光,正从破败的窗户中望着里面那个丑陋又疯狂的女子。
那女子疯狂又压抑的声音传到彤华的耳中。她看着这女子的身形慢慢变得透明又虚幻,逐渐化成深黑色的烟气,尽数投入到棺中那具身体之中。
于是那美丽的身体睁开了眼睛,但神色怎么看都有些诡异的得意。
她撑着棺木的边缘跳了出来,转着圈欣赏着自己的身体,慢悠悠地向外走,满脸含笑地摸摸头发,又摸摸脸颊,说不出的喜欢和满意。
她对着月色看着修长又白净的双手,而后才从指缝间看见了面前的彤华。
深色的衣裳,面具遮面,这是独属于苍洲第一异术士印珈蓝的标志。
这女子立时怔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彤华的身形,讷讷开口道:“印珈蓝……”
彤华听见这个名字,唇角一翘,笑了。
“是我,我是印珈蓝。”
盖因她戴着面具的缘故,她虽笑了,这女子却并没有看到。她只是看到了彤华冰冷又蔑视的眼神,那种眼神深深地刺到了她,让她突然在原地疯狂地尖叫起来。
“你不是!你不是印珈蓝!你这个假货!”
她尖锐地重复着“你不是”和“假货”,即便此刻已是一张好看的面容,但依旧显出了十分的狰狞可怖。
彤华有些好笑地问她道:“我不是印珈蓝,那谁又是印珈蓝呢?”
那女子这才停下了口中的话。她静静地看了彤华一刻,突然厉声嘶喊道:“是我,是我!”
她迈步走向彤华,口中道:“我才是真正的印珈蓝!你偷了我的名字和异术,你这个假货——”
她脚下速度越来越快,扬手成爪,极快地闪身冲来,径直向彤华脸上抓去。
她的掌心凝聚着一团青黑色的烟雾,那是半妖凝聚的异术之力和从狐主身上偷来的大妖之力。
她才是真正的,半妖印珈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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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华当年自人间归位时,神元几乎都被摧散,薄恒修为那般深厚,都险些没能将她神元拢回。
好不容易联系了陵游,将她送回定世洲,却是一点都再折腾不得。医官署的人只以为她是出关,当她是遭遇反噬才受到如此重创,虽觉得离谱,却也只得焦头烂额地想办法。
但医官署的仙官再厉害,也是无力挽救一位神女的。
他们所能做的,不过是竭尽全力多撑一会儿,让神女的命灯多坚持一会儿,让她有余力坚持到遗灵窟去,才好用希灵氏的本命灵源修补她破碎的神元。
没有人知道,她如此伤重,只是因为在做一个普通凡人的时候,遇上了一只贪婪的半妖。
彤华当时情况不好,已经到了生死由命的地步,平襄听说了她神元破碎,不仅没有来看,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曾过问。
陵游无力回天,所有恨意和惧意都急需发泄,便冲到人间去追杀这半妖印珈蓝。
他来势汹汹,印珈蓝再如何强大,也无法与一位神君抗衡,只得假意摧毁身体,作出假死模样,才能伺机逃出生天。
那之后,他们一直以为,印珈蓝已经死了。
但是,印珈蓝所创立的异术,却依旧留了下来。这种极易入门的邪术强悍地冲击着修行正道,也在侵蚀破坏着维持凡人生存的平衡点。
已经扩大的影响力,无法在一朝一夕间挽回。彤华便顶用了印珈蓝的名字,修正异术,创立牵制异术的秘法,暗中相助修行正道,以期将一切挽回。
到如今,异术在九洲通行,但大多人都以为异术也是一种正道,修习者也正直大义。虽亦有心术不正之人用异术作恶,但已鲜有人知,异术最初其实就是一种旁门左道。